“那天晚上,我提早過來了,正好看見他們被吃掉。”
他朝著池晝靠近了一點,試探性的握住了他的手。
池晝沒有拒絕,反而十指張開,將他的手指扣緊。
夏野說:“當時,我就躲在這個地方。”
—
神像的背後,池晝抱住了他。
他知道夏野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池晝不需要細想,就知道當時的夏野會有多恐懼。那個時候,他尚且不是這種對一切都毫不在意的人,他隻是個普通的、會在意妹妹和家人的小孩。當那幾個記者在他的眼前化為烏有的時候,池晝完全能理解那是什麼心情。
“彆看了,”池晝捂住了他的眼睛,“雖然有點遲,但這次有我。”
夏野拉住了他的手,微微搖頭:“沒關係。”
他毫不畏懼的看著地板下沸騰的液體,說:“你在這裡就夠了。”
半透明的地板下,沸騰的液體已經越來越少了,它們通過管道,瘋狂的向著天花板聚集。
牆紙上的紋路似乎變得更暗了,鮮紅的紋理上流淌著金色的光,與那些液體一起奔向同一個終點。
“他們要過來了。”
夏野輕聲說,他凝視著天花板上的某個點,那一點像是整個蛛網的中心一般,紅得格外耀眼。
池晝將手探入懷中,按住了長刃。
夏野看了他一眼,搖頭:“沒用的,蛛絲不會放過任何人。”
—
夏野的話音剛落,一個渾身沾滿了血的“人”便從管道裡滑了下來。
他的樣子很難再稱之為“人”了,倒不如說是保留了人類特征的血肉更為合適。
實驗室裡的管道說不上很細,但絕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可以通過的程度,除非將這個人擠壓到
了極致,變成隻有人類的大.腿粗細,才有可能從這管道中通過。
很顯然,那個“人”就是發生了這樣的異變。
半透明的管道中,蛛絲仍舊纏繞著他,像是要將他身上最後一點精神力榨取乾淨一般,流轉著灰敗的血色光芒。
夏野注視著他,像是在注視著一段不願意回憶、卻又必須得麵對的過去。
“沒有人能救他,”他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疲憊,“我曾經嘗試過,但是,他們在被蛛網纏住後,會被投入管道,一直落進地下的熔爐,除非摧毀這棟房子,否則沒辦法將他們帶出來。”
池晝的手從刀柄上鬆開了,他皺著眉,看著管道中的“人”。
他現在知道為什麼夏野說,沒有人可以救他們了。
管道與整棟房子相連,幾乎像是房子的骨骼一般,將各個房間和地下的熔爐連接在了一起。
地下的熔爐是它的心臟,沸騰的紅色液體為整個房子提供著能量,毛細血管般的蛛網捕捉著所有能夠成為食物的東西,將它們通過管道,源源不斷的輸送到熔爐之中,正如夏野說得一樣,這棟房子是活著的。
如果不摧毀這個係統,那些被吞噬的“人”永遠都無法逃脫。
—
沙……沙的聲響再次在他們的耳邊響起,這一次,池晝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了。
進食的聲音。
沸騰的紅色液體中,那個“人”正在掙紮著,他很顯然還保留著人類的意識,手臂高高的舉著,發出一陣呐喊。
最終,夏野還是轉過了眼睛。
他沒有辦法直視這樣的一幕,從前不能,現在也不能。
全然的冷酷,那從來都是屬於夏博士的東西,他無論如何都學不會。
池晝看著他的動作,輕聲說:“會有辦法救他們的。”
夏野問:“什麼辦法?”
他的聲音很淡,隱藏著些許期翼,又將這期翼壓抑了下去,不願被人發現。
“隻要我們把他們帶出來,科研所就能救活他們,”池晝麵不改色的說,“他們的機械改造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了,完全可以保留他們的意識,以半機械改造人的身份繼續生活。”
在星際時代,機械改造不是什麼新鮮的事,許多人會裝上一隻義眼或是義肢,以求達到更高更快更強的目的。
有些人甚至愛上了這種感覺,進行了大量機械改造項目。
與夏博士的基因序列改造計劃不同,機械改造隻是一種提升人類身體機能的方式,不涉及任何倫理問題,聯盟對此處於放任態度。
池晝低下頭,注視著地板下沸騰的紅色液體:“要摧毀這棟房子,對吧?”
夏野點頭。
“好,”池晝沉聲說,“那就摧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