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2 / 2)

他的襯衫袖子挽了起來,露出一截骨節分明的手腕,過分白皙的皮膚下,還可以看見淡青色的血管。

高天遠的喉頭滾動了一下,這不是哨兵該有的體格。

機甲上的按鈕亮了起來,高天遠試探性的釋放了精神力,驗證了他的想法,夏野是個向導。

他幾乎是在刹那間鬆了一口氣。

他的想法很大膽,但並非全無可能,夏野和方棋或許就是一個人。

他的戰術仍然有效。

果然,在一段時間的拖延後,鐵騎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了。

高天遠心下一喜,毫不猶豫的抓住對方的破綻,準備給鐵騎一個迎頭痛擊。

鐵騎的動作稍微凝滯了一下,側過了身子,堪堪避開了他的攻擊。

“喂,你沒必要堅持了。”

大屏幕上,高天遠的笑容肆意張揚,囂張得不得了。

“我已經知道你的弱點了,夏野,認輸吧,再僵持下去,你隻會輸得更難看。”

夏野笑了起來,無機質光屏上投射出他冷淡的臉,漆黑的眼眸懶散的抬起,問他:“是麼?”

聲音比表情更冷,但是很好聽,高天遠的笑容僵了一秒鐘,他覺得像是有一叢螞蟻從他的心上爬了過去,有種微妙的癢。

無機質的屏幕散發出幽幽的藍光,落在夏野的眼眸中,他似乎是向高天遠掃了一眼,又像是向觀眾席掃了一眼。

“我倒是不覺得。”

夏野語調緩慢,說話時尾音上揚,仿佛風鈴叮當脆響。

“我怎麼覺得,是你該認輸了?”

高天遠的笑容驟然凝固,他像是剛反應過來什麼一般,手忙腳亂的檢查起了駕駛艙內的裝置,眼神越來越焦急,連額頭上都沁出了汗珠。

夏野卻是不急著乘勝追擊,鐵騎停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貓捉耗子。

格鬥場上最經典的戲碼。

-

觀眾席上終於響起了一陣騷動。

方才還顯得一本正經,仿佛對比賽的結果完全不感興趣的觀眾們,現在全都坐不住了,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哪方勝率高?”

他們大多是帶著任務過來看比賽的,賽場上的每一點變化,他們都必須及時記錄下來,反饋給自己所在的部門。

之前的比賽中,他們一直認為兩方不相上下,甚至,這場比賽已經僵持了整整一天,也沒有人提出異議。

比賽中途,格鬥場的兔女郎曾到觀眾席上來過一次。

她們的手中捧著托盤,販售著爆米花、可樂和三明治之類的簡易食物,往常,他們對於這種簡單的食物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但是,今天卻連一分鐘都不敢離開,隻得匆匆買了個三明治,一邊啃一邊繼續看比賽。

隻有穿著裙裝的少女抱怨了兩句:“今天怎麼隻有三明治?平時不是還有香腸牛排套餐嗎?”

沒有人理會她的抱怨,所有人都像是機器人一樣啃著嘴巴裡的三明治,似乎嘗不出味道一般,眼睛盯著賽場上的一舉一動。

“說不好現在勝率怎麼樣,”有人回答道,“我之前覺得他們勝率差不多,現在看看應該是夏野占上風吧?”

“難說,高天遠不是說已經識破了夏野的弱點?”

“這種事誰知道是不是隨口一說?他要是真知道夏野的弱點,那他為什麼顯得這麼慌張?”

捧著爆米花的少女看了他們一眼,涼涼的說:“當然是鐵騎的勝率高!你們不知道嗎?他最擅長的就是三招製敵,這個什麼高天遠肯定是唬人的,等會兒就會被鐵騎打趴下。”

今天來的觀眾都是聯盟各部門的工作人員,可以說是帶薪看比賽,過來當記錄員的,聽見她的話,眼中疑惑更甚。

確實,他們之前沒有看過格鬥場的比賽。

如果真像這姑娘說的一樣,夏野最擅長的是三招製敵,那麼,這僵持了一整天的比賽,豈不是說明他處於下風?

幾個人輪番交換了眼神,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示意對方在吸煙室見麵。

-

吸煙室與VIP觀賞席隻隔著一條走廊,格局相似。

“你們軍部怎麼說?希望誰拿冠軍?”

煙霧繚繞中,有人率先開口,試探道:

“這事兒,我們環境管理局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純粹過來陪跑的,畢竟,我們就是個管刮風下雨的,哪裡挖得動這尊大佛?”

“得了吧,你們還隻是管刮風下雨的?誰不知道你們環境管理局是聯盟的第一道防線,天幕係統隨便出點什麼問題,總署那邊都急得跳腳,現在第一區都這樣了,總署不得偏心死你們?”

“那也比不上你們科研所啊,要我說,這赤霄紅蓮,還是你們以前的研究員開發的,你們把他帶走了,這叫做物歸原主。”

“這話可不敢亂說啊,我們科研所就是搞後勤的,比不得你們這些一線部門,”時路連忙擺手,“我們隻是按慣例過來的,誰拿冠軍都行,我們不在乎。”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來看比賽,但時路不一樣。

早在赤霄紅蓮的消息剛出現的時候,時路就被科研所借調給了特彆行動部,那時,他跟著池晝來看過一次比賽。

他看得出來,對於這個“鐵騎”的駕駛員,池晝是非常欣賞,絕不隻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僅僅隻是看上了SSS級向導的能力,而是包含著許多私人情感。

“時路,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私人消息,給我們分享分享啊,”有人衝他擠眉弄眼,“我說,你們科研所可是離特彆行動部最近的部門了,這還沒點絕密消息?”

時路連忙搖頭:“哪有的事,大家都是聽總署的命令,我們哪有什麼特彆的。”

說罷,他猛抽一口手中的煙,紅色的火星子順著煙草蜿蜒而上,頓時就燃儘了,無力的閃爍了兩下。

時路將煙蒂扔進垃圾桶,雙手一攤:“我去外麵買瓶飲料,先走了啊。”

時路走後,另外幾個部門的人也相繼告辭,最終,吸煙室裡隻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長得方頭大耳,神情十分嚴肅,肩膀上掛著軍銜,一看就知道是軍部的人。

他點燃一支煙,說:“我叫何正,軍部的,你呢?”

對麵那人平頭正臉,眉毛淺淡,穿著件亞麻襯衫,說不上帥氣,卻也說上難看,整個人的氣質如同透明的空氣。

何正看了他好幾眼,仍然沒記住他是什麼長相,隻好作罷。

“汙染監察所,”那人低聲說,像是在對暗號一般,“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何正連連點頭,他在軍部職位不高,這次有機會來做記錄員,還是多虧了曾經在軍校一位老師的福,不過,他的恩師現在也退下了一線,據說,還是因為外麵那個天才格鬥手,他的嶽老師才不得不退休。

“你們現在是怎麼說?”那人慢悠悠的問道,仿佛根本不著急一般,“要誰贏?”

“高天遠,”何正跟著壓低了聲音,“格鬥場這邊,我們打點過了,今天鐵騎的狀態不是最佳,我們減少了他的黑金機油裝載量。”

“高天遠!你們倒是會選,”那人桀桀桀的笑了起來,“覺得這家夥好控製是吧?不過,我看這事兒沒你們想得那麼順利……”

何正連忙問:“怎麼說?”

那人卻是沒有說話,隻是手掌下壓,做了個閉嘴的手勢,站在了落地玻璃窗前。

何正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莫名打了個寒顫。

他總覺得,這位汙染監察所的同僚,看起來有點陰森森的。

-

正如那人所說,他們打的如意算盤似乎是要落空了。

綠茵場上的大屏幕中,高天遠的神情愈發慌張。

他手忙腳亂的在駕駛艙中摸索了一陣後,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嘴巴裡還嘟囔道:“怎麼回事,怎麼就這麼點油了,這要怎麼辦才好……”

高天遠驚慌失措的按著油量表,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怎麼,黑金機油不夠?”

是夏野。

高天遠驟然抬頭,夏野正通過艙內的通訊係統跟他對話。

“不可能,不可能不夠……”高天遠慌張的說,“我明明檢查過的。”

“嗯,你檢查過自己的裝載箱,檢查過我的麼?”夏野淡淡的說。

高天遠臉色一白。

在機甲格鬥上,他頗為認真,稱得上有理想有追求的格鬥手,一向認為自己跟下九區那些為了錢什麼都敢做的家夥不一樣。

但是,再有理想有追求,也會遇見過不去的考驗。

這次的比賽前,他遇見的就是這種事。

那是兩個衣冠楚楚的人,與他一陣友好的寒暄後,便將名片推到了他的麵前。

小小的卡片上,印著高天遠望塵莫及的軍銜。

“怎麼樣?答應我們的要求,這場比賽你就是冠軍,”那兩個人循循善誘,“得到冠軍後,你不僅可以加入軍部,還可以駕駛傳說中的赤霄紅蓮,從此成為聯盟首屈一指的格鬥手,為保護人類而戰。”

高天遠猶豫的時候,那兩個人又說:“我們看過你的比賽,欣賞你的才華,認為你能成為這次格鬥賽的冠軍,拿到赤霄紅蓮,所以才向你尋求合作,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們隻能去找彆人了。”

“畢竟,這場比賽也不隻是你一個選手,你說對吧?”

明裡暗裡的威脅,似乎是一勞永逸的優厚獎賞,他甚至不需要做什麼事,隻需要像平時一樣打格鬥就行了。

他們說,他以後會是聯盟的英雄,他們不會臟了他的手。

高天遠心動了。他覺得應該沒有人會不心動。

現在再想,他的對手說不定也和什麼人合作了呢?

“你什麼意思?”高天遠死死的盯著他,“你是哪邊的人?”

“我哪邊都不是。”

夏野的笑意更冷,手指搭在了操縱杆上,鐵騎的周身開始微微顫動。

“倒是你,該問問你的合作對象,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入場之前,夏野再三檢查過鐵騎的狀態,與平時無異,隻是裝載箱出現輕微的故障,隻能裝載平時三分之二的黑金機油,這意味著一旦賽程拉長,機甲將會動力不足。

他沒當一回事,八倍,十倍,甚至十二倍的黑金機油他都能夠控製,如果裝載量不足,那麼隻要提高純度,一樣能夠達到平時的動力。

隻是,隨著賽程越拖越長,高天遠那囂張的笑容之中,夏野品出了些許不同的意味。

高天遠雖然對今天的觀眾一無所知,但他或許接受了某種幫助,認定這次比賽的冠軍早已被他收入囊中。

那隻裝載量三分之二的裝載箱,大概就是原因所在。

“隻是為了赤霄紅蓮嗎?我想未必吧,”夏野抬起了手,將操縱杆一拉到底,“獎金?你不是需要這個的人。房產?你在第一區早就有了彆墅。那麼,隻能是遠超過你能力的職位了,是軍部,對嗎?”

夏野開的是機甲內部通訊,但在高天遠的機甲內部,軍部早就裝載了一套通訊係統,將所有畫麵傳導到軍部。

高天遠對此毫不知情,聽見夏野叫破他的金主,登時慌了神。

他本就慌亂,情急之下,操縱出現失誤,機甲朝著鐵騎俯衝而去。

“這麼慌張?想必我沒有猜錯了。”

夏野聲音更淡,鐵騎微微側身,避開高天遠的攻擊,手腕一轉,鐵騎所持的長刃便洞穿了對方的核心。

高天遠死死的盯著他的手,夏野抬手的瞬間,他看見一絲金色的光一閃而過。

電光火石之間,高天遠驚叫道:“金色羽翼,你是池晝的人!”

“對啊,”夏野點頭,“我是池晝的人。”

他拉下操縱杆,鐵騎的步伐頓時止住,在綠茵場上投下一大片陰影。

夏野抬起眼,笑著看向艙內攝像頭:

“有什麼問題?”

他說得理直氣壯,觀眾席上頓時炸開了鍋。

來自各個部門的記錄員齊齊變了臉色,他們當然知道夏野是誰,夏野的檔案都明明白白在特彆行動部掛了不知道多久了,隻是,親耳聽見他這麼說,還是覺得相當震撼。

“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何正低聲咒罵道,“這才哪到哪啊,非得跟池晝捆得這麼死麼?池晝到底給他下什麼藥了,讓他這麼死心塌地的待在特彆行動部?”

“哈哈,現在才擔心他拿了赤霄紅蓮就跑?”透明人又點燃了一支煙,猛地吸了一口,噴出的煙圈全都糊在了何正臉上,“你們軍部做事,向來都是這麼不靠譜。”

何正辯駁道:“這是意外,我們沒想到……”

透明人又吸了一口煙,煙圈噴得何正嗆咳了起來,卻仍舊不敢說什麼重話。

“這是意外?我想,這不算意外,”透明人冷笑道,“夏野是池晝的人,聯盟裡多少人不願意承認,但是又不得不承認?隻有你們軍部,眼睜睜看著彆人發表結婚宣言,還傻乎乎的覺得人家就是工作關係,挖牆角都挖不好,能成什麼事?”

他陰陽怪氣的嘲諷了一番,何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想說這滿場子的人都想挖牆角,但要論挖牆角,還是他們軍部挖得最深入,這不能因為沒挖成功,就這麼罵人吧。

“話是這麼說,但這挖牆角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何正支支吾吾的說,“現在冠軍是夏野,你們準備怎麼辦?”

“怎麼?”透明人多看了他一眼,“赤霄紅蓮不在你們手上?”

“哪能啊,要是在我們手上,我們怎麼可能還要高天遠?”何正嘟囔道,“那神秘人是跟上校直接聯係的,說是一旦決出冠軍,赤霄紅蓮的啟動器就會送到冠軍手上,用什麼方法送?方法多了去了,我們怎麼知道?”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透明人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取下了衣架上的大衣,沉聲道:

“不論是夏野,還是赤霄紅蓮,你們一個都解決不了。”

“我看,這件事情,還是得我們汙染監察所出馬。”

透明人彬彬有禮的朝何正鞠了一個躬,說:

“請你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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