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後, 秦硯和裴風歌出去把鐘侯的屍體處理了。
蕭玖休息了一下午已經好多了，她等在院子裡，考慮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之前, 秦硯說過, 要匿名給汪季銘送消息, 那麼，怎麼送，送去哪裡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
還有，怎麼讓汪季銘相信他們說的話, 也是一個大問題。
這個年代的人非常看重戰友情義，汪季銘未必會相信沒有由來的匿名信而去懷疑跟他曾在同一戰線奮鬥過的戰友。
當然, 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去查。
但這幾個人藏得這麼深, 若不是下了死命去查, 未必能差得出來。
蕭玖擔心匿名信的分量不夠。
當然，她很快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院子門口傳來的動靜，打斷了蕭玖的思緒，秦硯和裴風歌回來了。
“這麼快？”蕭玖驚訝，他們怕深夜開車動靜太大，可是沒有開車的。
這兩人是用飛的嗎？
“是你把問題想複雜了，我們直接把人扔路邊了。”裴風歌說道。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蕭玖好像明白了, 又沒有完全明白, 就轉頭看向秦硯。
“你之前不是還在煩惱要怎麼讓汪季銘相信鐘侯他們四個人有問題嗎？”
“對啊，我剛剛還在想呢, 畢竟咱們一點證據也沒有。”
“你忘了之前鐘侯的身份了？”
見蕭玖若有所思的樣子，秦硯繼續說道：“鐘侯的屍體被發現後，汪季銘無論出於什麼理由, 一定會親自出手查明真相。”
“我之前想的匿名信可能都不需要，隻要找個合適的機會讓他知道，鐘侯和其他三個人一起經曆過那場戰役就行了。”
“到時候，他就會順著鐘侯的線查到其他三個人了。”
“是哦，那會不會查到我們身上？”
秦硯的做法大大出乎蕭玖的意料，在蕭玖的印象裡，一般處理這種情況不都是毀屍滅跡的嗎？
她之前還以為他們會把人埋京郊的山裡去，或者直接綁了石頭沉在哪裡呢。
“放心吧，不會出問題的，彆忘了，還有魯朋的供詞呢。”
“這回魯朋人贓並獲，不容易脫身，汪季銘不會允許他保持沉默的。”
“那倒也是。”想了想，蕭玖就暫時把這個事情放下了。
“你還吃得消嗎？不然，咱們等下一個十五再去市中市？”秦硯問道。
今晚剛好是十五，按照原定的計劃，他們是要往市中市走一趟的，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秦硯更偏向於蕭玖好好休息一下。
他知道蕭玖不喜歡連軸轉的忙碌。
“等下次開市還要一個月，我不想等了，直接過去吧。”
“那我回去睡了，我對什麼市中市可不感興趣。”裴風歌說道，“有事就去對麵叫我。”
“好，今天多謝你了。”蕭玖真誠感謝。
她還沒有時間問秦硯怎麼避開鐘侯的陷阱的，但看剛剛買飯，給酒的時候，秦硯都出手大方，不出意外的話，裴風歌和小風都是幫了大忙的。
當然，即使沒有，蕭玖也是要謝的，裴風歌能二話不說來找她，這份人情，她是要記在心裡的。
“不用謝，你是青龍軍的後人，有事，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這是之前出去找人的時候，秦硯跟裴風歌說的。
離開前，裴風歌還感慨了一句：“若什麼時候玄武軍後人也能找到，咱們四方軍能在千年後共醉一場就好了。”
“不找玄鐵軍首領後人嗎？”秦硯笑問。
“人不能太貪心，一次實現一個願望，先找到玄武軍再說。”裴風歌笑著轉身往院門走去，伸出手揮了揮。
“不把小風帶走嗎？”蕭玖看了眼已經在院子裡找了個地方團起來睡著的小風。
“明天它自己會回來的。”
裴風歌瀟灑地走了。
蕭玖看著小風：“心真大。”
秦硯失笑：“你拿個竹筐出來，我給它墊些東西，把它抱進去。”
“好。”
蕭玖還在小風的懷裡放了幾個香蕉。
秦硯知道蕭玖愛吃水果，當季的水果，家裡從來沒有缺過。
當然，他知道蕭玖空間裡的水果質量和口感更好，蕭玖不缺這個，但她不缺，不代表他不可以另外準備。
這是他獨有的，用自己方式在對蕭玖好，而這些好也一點點入了蕭玖的心。
後來，小風就有了兩個家，它愛睡哪裡就睡哪裡。
一個家裡是最熟悉的主人，另一個家裡，每回醒來都會有好吃的果子，猴生滿足。
等秦硯安頓好小風後，他們就準備出門了，之前處理鐘侯的時候沒有開車，現在去晚市，他們也是步行過去的。
好在晚市本來也不遠，他們到的時候，那裡正是熱鬨的時候。
雖然比不上白天在全聚德外麵熙攘充滿人間煙火氣的擁擠，但深夜，就著攤位幽暗的燈光，也彆有一番生活的滋味。
他們沒有像上次那樣還在每個小攤前流連，直接走到了最裡麵棚子的入口處。
兩人對視一眼，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裡麵的情況還是跟上次一樣，客人稀稀拉拉的沒幾個，攤主都懶洋洋坐在攤子後麵，對人愛答不理的。
他們直接去了上次的綠色花瓶的攤子。
那攤主顯然還記得蕭玖他們，見他們過來，直接揮手：“你們的委托暫時沒辦法了，人家金盆洗手啦。”
“這次，我們不是來發委托的。”蕭玖直接說道，“我們是想見見幕後的老板。”
“什麼老板，這裡就是一個散市，沒有你說的老板，走吧，走吧。”攤主不耐煩地趕人。
“我們是保密局的調查員，有些問題需要問他。”秦硯拿出證件給攤主看。
那攤主就眼神奇怪地看著秦硯，心說，怎麼現在還有這樣的二愣子，莫說你拿個調查員的證件，你就是拿個局長的證件，他也不能有第二個回答啊。
他可是很講意氣的。
“哎呦，失敬失敬，兩位原來是保密局的，但是，這裡真的是散市，沒有你說的老板。”
蕭玖和秦硯在來這裡的路上就商量好了，不迂回，直接找人。
他們不想跟對方你來我往的捉迷藏，就想把事情乾脆利落地解決了。
蕭玖對未來有了其他的打算，想把這件事情弄清楚後，自己理理思路，想想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她在保密局任職的這一段，也算見識了人生百態，經過了鐘侯的事情後，她忽然就有些厭煩了。
厭煩了永無止境的案子，厭煩了各種謀算計較，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她覺得自己有一天會變得誰都不相信。
至少，鐘侯的事情出來後，她連對汪季銘都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了。
秦硯對她說：“如果這份工作不是維係生存的必須，那就試著換一個生活的方式。”
“小玖，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蕭玖看著秦硯，覺得月色下的秦硯特彆溫柔，看著看著就笑了，她說：“那把市中市的問題解決，算是有始有終，之後，我就去遞辭呈。”
“秦小硯，接下來，你要自己加油啦。”蕭玖笑著說。
“什麼秦小硯，淘氣，走吧。”
沒有沉重的商議，沒有對未來的迷惘，也沒有舍不得，他們就在去市中市的路上，說定了這件事情。
聽攤主這麼說，蕭玖的手就放進了小挎包，銀針出現在她的手上，準備一言不合來場大的，把人鬨出來。
“你們跟我來吧。”穿著鬥篷帶著麵具的人從裡麵出來，徑自走到他們麵前，說道。
蕭玖皺眉，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啊，她去看秦硯，發現他也正往她的方向看過來，他也發現了吧。
鬥篷人把他們帶到了一處靠裡的房間，上首主座上坐著一個帶著麵具的頭發全白的老者。
他們隨意坐下後，老者開口，聲音不緊不慢，帶著久經歲月的暗啞：“你們要找的人應該是我，不過，我確實不是什麼老板。”
看對方態度平緩，蕭玖也客氣地回話：“那您是這兒的負責人嗎？”
“倒是可以這麼說？說說你們的來意？”
站在下首的鬥篷人微微抬頭看了老者一眼，顯然老者對蕭玖的態度讓他很意外。
“我們想知道，三大園主和這裡有沒有關係，還有鐘侯，關興，朱城，羅江有沒有發布過關於我們的委托。”
既然對方問了，蕭玖也就不客氣地說了，這個市中市神秘兮兮的，他們除了直接上門，還真的沒有查到其他的任何線索。
就是這個地方也是邱老五意外發現的。
“在我回答你們的問題前，你們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老者又慢悠悠地說道。
他最近忽然得到了一個消息，一個讓他願意離開五進大宅，來這裡見蕭玖的消息。
“請說。”
“上海青龍幫幾個退下來的堂主，他們手上的棕葉蚱蜢是誰編的？”
“啊？”蕭玖不妨他問的是這個，第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棕葉蚱蜢。”老者好脾氣地又重複了一遍。
鬥篷人這回就直接抬頭看著老者了，他太震驚了，什麼時候，老者對人這麼耐心過，要是換了他，敢質疑，手上的玉核桃就砸過來了。
要麼就是少有的心情好的時候，直接不搭理你。
他仔細想了想，從小到大，老者跟他說話有沒有耐心地重複過一回。
答案是沒有。
透過麵具，他又看向蕭玖，嗯，的確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即使是昏暗的手電筒的光下，臉龐也透出了瑩潤的光澤。
原來，他喜歡女孩子啊，這，他就辦不到了，以後找個媳婦生個小閨女倒是可以的。
“您問這個做什麼？”
蕭玖的話把鬥篷人的思緒拉了回來，是啊，怎麼問起棕葉蚱蜢的事情了。
這件事情是去上海辦事的手下意外知道後，當做趣事跟他說的。
說是才發現，上海青龍幫這些人竟然還是隱藏的手藝人。
他那天想去看看封老，但是沒有好的借口，就把這個當做理由跟封老說了。
當時，他也沒有特彆的反應啊，怎麼今天還特意問蕭玖了？
“那幾個蚱蜢都是從你手上給出去的吧。”
封老把手裡的玉核桃放到旁邊的小幾上，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棕葉蚱蜢，鬥篷人連忙接過，遞給蕭玖。
蕭玖滿臉疑惑接過，借著手電筒的光仔細看了一下這個棕葉蚱蜢。
然後，她發現，這隻蚱蜢跟之前薑老編的幾乎一模一樣！
要不是手上的這隻蚱蜢看著就是用新鮮的棕葉新編的，他會以為，這就是之前她給幾個堂主的。
要不是不好解釋她為什麼會隨身帶著蚱蜢，她都想直接從空間裡把蚱蜢拿出來比對了。
“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有個弟弟。”老者忽然說道，到了他這個年紀，是懶得費神跟人故弄玄虛的，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什麼？”
蕭玖這回是真的摸不著頭腦了，他們其實稱的上是興師問罪的，算不上友好。
但老者一直很和善，這會兒，是要跟他們拉家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