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後, 秦硯陪著封老把棋下完了才離開。
蕭玖送秦硯出去，冬日的冷風吹在臉上，吹散了一些酒氣, 空氣中仿佛有淡淡的桃花香縈繞著。
月華如水照在兩人身上, 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淺淡的銀輝。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偶爾四目相對時的莞爾一笑。
時光靜謐而安然，蕭玖想, 她現在能理解那句話了：歲月靜好, 現世安穩。
“路上開車慢點。”
“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
秦硯上車後又搖下車窗, 和她揮了揮手。
蕭玖也揮了揮手, 看著秦硯的車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自己的院子，蕭玖又進了空間。
剛才晚飯的時候, 她發現薑老眉宇間的愁緒消散了不少，她猜, 應該是封老私下開導過他了。
蕭玖看著大竹筒裡失去了幾片花瓣的孤零零的紫脂，心想, 不行的話, 就先把回春丸拿出來。
不知怎麼的，這個時候, 又一個問題忽然出現在蕭玖的腦海裡。
回春丸起效的時間是從服下藥丸開始呢，還是從服藥的人原本該有的壽數往後延呢？
蕭玖：！
這真是個極好的問題，要是回春丸的藥效是一服下就生效的, 那問題可就大發了！
她趕緊在記錄本上記下一筆, 這個無比重要！
一定要問秦硯這個問題，看他有沒有確定的說法。
下午的時候，她已經反複研讀了秦硯總結的珍稀藥材培育筆記, 發現用空間井水培育是非常可行的。
她之前試著喝過大竹筒裡的清泉，除了味道乾冽一些，沒有特殊的感覺。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體質早就在長年累月飲用空間井水後，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因而感覺不出清泉的效用。
不過，秦硯喝了後很肯定地對她說過，清泉不如空間井水多矣。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紫脂隻有一株，就看蕭玖敢不敢賭一下了。
蕭玖表示，賭是一定要賭的，但是，可以等她把所有花瓣都揪下來製成回春丸後再賭。
到時候，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能坦然接受。
反正，紫脂現有的花瓣入藥，也足夠家裡長輩的用量了。
蕭玖最終決定，明天早點去找秦硯，確定好豐草的含量後，就開始配製回春丸。
以秦硯的性格，他肯定會在今天晚上就把最佳配比的回春丸找出來。
她這邊可以早點開始準備起來了。
說做就做，蕭玖把除了紫脂和豐草外的其他藥材都炮製好，磨成粉，按比例配好，就等最後加入的兩種藥材後，就能成藥。
正經製藥的當然不這麼乾，這中間會出的意外狀況太多了，隨便一陣風，或者落下些粉塵都會影響藥性。
可這不是在空間裡嘛，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忙碌了一陣，蕭玖出了空間躺到了床上，她知道薑老他們對生死都有自己的體悟。
但是，作為晚輩，她無法看淡他們的離開。
不過，最終這回春丸要不要服用，她還是會尊重他們的意見，但該做的努力，她不能不做。
想著想著蕭玖就睡了過去。
秦硯回到自己的小院後，果然如蕭玖猜想的那樣開始幫她斷藥。
此時夜色漸濃，秦硯端正地坐在書桌前，手一揮，一排小玻璃瓶整齊地出現在了書桌上。
在落日峽得到的青玉和在雲村得到的紫玉融和在了一起，行成了一個儲物空間。
跟蕭玖能進人，能種植的空間不一樣，他這個，目前隻能儲物，但是空間是蕭玖那個的幾十倍。
根據秦硯不完整的記憶，應該還有其他屬性的玉玨散落在世間，等所有的玉玨歸位後，加上蕭玖手上的龍鳳佩，他也能恢複所有的記憶。
不過，就像在落日峽一樣，他還是沒有選擇把紫玉的能量融入自身，而隻是把它帶了出來。
此世，他已決定要好好陪著蕭玖度過，這是不會更改的。
至於其他的玉玨就隨緣吧。
要麼就等他百年之後，融入能量根據指引去尋找。
他拿起其中的一個小玻璃瓶倒出裡麵的藥丸，仔細在鼻端嗅了嗅。
手邊出現了紙筆，他認真地記下這顆回春丸的藥性，藥效······
第二天依舊是個晴朗的好天氣，蕭玖和家人說了聲後就去找秦硯了。
照舊是坐了孟卓遠的車，今天的孟卓遠顯然心情很好，滿麵都是笑容。
“什麼事情這麼開心？”蕭玖問道，“市中市關市了？還是國際飯店生意又好了？”
“都不是，昨天晚上封老睡得特彆好。”孟卓遠轉動方向盤，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以前夜裡要起夜好幾次，昨晚幾乎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自從他覺得封老的狀態不好後，就死皮賴臉在封老的房間裡打了個地鋪，防著封老晚上起夜出意外。
說實話，怕封老出事，他晚上睡覺都想睜著一隻眼睛。
“我在想是不是那些桃花醉的原因，或者是昨天下棋下的儘興了。”
孟卓遠還在說什麼，蕭玖卻聽不下去了，她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封老的身體早就是強弩之末了，如今還能正常起居，一是因為薑老隔幾天就會喂他一顆豐草人參丸，幫他養氣補身。
二是，家裡飲用的水，來自於院裡的一口古井，蕭玖如同小四合院一樣，在裡麵放了個大竹筒，每天都會有空間井水滲入古井中。
長期飲用，這水就能慢慢改善體質，延緩衰老。
空間井水對人體也有輕微的排除雜質的作用。
這些都是封老能安然活到現在的必要因素。
但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這些手段都隻是輔助一個正常人能更加舒適的生活。
這不是雲村的永壽丸就是針對長壽研製的。
後來，雲村解散後，有人實在好奇永壽丸到底能讓人活多久？
那個時候，雲村的老少前路渺茫，心中淒惶，有人追著問，到底是透了幾句出來。
說是能維持中年人的模樣，直到一百五十歲壽終正寢。
蕭玖不知道雲村族長手上的永壽丸現在在誰手裡，也不關注雲洞裡的清泉又是被誰掌控著。
她隻是希望回春丸的藥效至少能和永壽丸差不多吧。
當然，如果實在不行，她隻能先把藥效最好的那顆先給封老服下，其他的，以後再說了。
封老最近已經不讓她和馮老給他診脈了，他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所以，剛剛聽孟卓遠說封老的狀態忽然好了起來，蕭玖反而擔心了起來。
心裡的緊迫感又升了上來，她有些後悔之前不該放任自己躺了兩天的。
好在，現在還不晚，跟孟卓遠道彆，進了秦硯的小院後，她就問秦硯：“怎麼樣？有沒有配比特彆完美的藥丸？”
秦硯把人拉到書房，把自己的筆記給她，讓她自己去看，這比直接說哪一顆藥效果最好，對蕭玖的幫助更大。
蕭玖果然很高興，拿著筆記對著小玻璃瓶開始研究了起來。
秦硯見狀笑著關上書房的門，把空間都留給蕭玖，又去打理他的蘭花去了。
京城火車站，一個英姿颯爽的女生拎著行李袋下了火車。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就順著人流往火車站外的公交車站牌走去。
蕭玖打開書房的門，來到院子裡，見秦硯又在打理他養的那幾盆蘭花，有些好奇，他那麼喜歡蘭花嗎？
聽到動靜，秦硯抬起頭：“有結果了？”
蕭玖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回春丸上。
“是。”蕭玖把一個小玻璃瓶拿給他看，“這枚藥的藥效最好，加入的豐草的量卻不是最多的。”
秦硯看了下蕭玖在小玻璃瓶上麵寫的標簽，點頭說道：“我也是第一次發現回春丸不是加多了豐草，藥效就能無限提升的。”
“這可能就是延壽類藥物的特性，小玖，這枚藥丸已經接近完美，我覺得除非找到那份錦帛上的另外半張藥方，不然很難再有提升。”
蕭玖聽了也沒有懊惱沮喪，顯然對這個結果也是欣然接受的。
用離霄子研究了一輩子的藥方，和錦帛上的半張藥方作為依據，她才推出了現在回春丸的藥方，有上限太正常了。
永壽丸是通過長年累月服用清泉和永壽丸完全改變一個人的體質，一旦停止服用，身體情況就會逆轉，快速衰老。
之後，即使繼續服用，效果也大打折扣。
那位雲村為愛離開的雲瑩就是如此。
聽說，最後，雲村被打散的時候，她也身在其中，隻是已經是白發蒼蒼，垂垂老矣，比起身為族長的父親，她更像是個長輩。
她聽說了石晉鬆的死訊後也沒有絲毫動容，曾經為愛不惜一切的雲瑩，早就不存在了。
安排分流的人怕她死在半路上，直接在最近的京郊給她找了個大隊。
蕭玖值得驕傲的地方就是，她的回春丸不需要長期服用清泉來佐藥，直接服用就能起效。
服用者也不會對回春丸產生依賴，即使不再服用回春丸了，身體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依舊吃嘛嘛香。
所以，即服用了十顆回春丸後隻能延壽二十年，而不是如永壽丸一樣，誰都能活到一百五十歲，蕭玖也沒有覺得很遺憾。
“對了，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
“我看你筆記上寫了，這顆回春丸能保兩年無虞，那這個時間怎麼算的啊？”
“什麼？”
秦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蕭玖問的是什麼。
“就是，延長壽數的時間是從服下回春丸之時開始算起的，還是從本身原有的壽數直接延長啊？”
蕭玖覺得自己可能說不清楚，直接舉了個例子：“比如說，小明原本能活到八十歲，然後他在六十歲的時候服下了回春丸。”
“那麼，延長的壽數是從八十歲開始的，還是從六十歲開始的？”
“剛也說了，現在效果最好的回春丸一顆的效用是兩年，上限是十次，那麼就相當於一顆不落的服用的話，能保二十年，對吧？”
秦硯點頭，靜靜聽蕭玖繼續往下說。
“那麼，如果回春丸的效用是從服下那刻開始的。”蕭玖停頓了一下後，真誠發問，“那小明不是服了個寂寞嗎？”
“所以呢？”秦硯反問。
“所以，你知不知道藥效是從哪個壽數往後延的啊？”
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的。
秦硯無奈：“當然是原有的壽命往後延啊。”
見蕭玖不解，秦硯就耐心給她解釋：“回春丸最大的效果是延長細胞的活性。”
蕭玖：震驚！秦硯居然懂細胞耶！
秦硯見蕭玖瞳孔地震的模樣，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還聽不聽？”
“聽聽聽。”蕭玖討好地給秦硯倒了杯茶，“請賜教。”
見蕭玖這樣，秦硯什麼氣也沒了。
他繼續說道：“理論上來說，越早服藥，對身體越好。”
“回春丸對身體有極好的修複作用，分十次服下回春丸會讓身體處於一種最好的平衡，隻要不出意外，就能順利往後延壽二十年，然後無疾而終。”
“那就按這個配方，把剩下的紫脂用了吧，然後，用空間井水開始培育紫脂，能不能培育成功就隨緣吧。”蕭玖說道。
“你是不是把所有的藥材都準備好了？”秦硯看著蕭玖著急的樣子，失笑。
“沒錯，走！”
蕭玖拉著秦硯進了空間，她終於又對紫脂伸出了罪惡的小手，把它薅禿了。
炮製好紫脂，又加入了適當的豐草後，兩個人開始揉製回春丸。
秦硯對草木一類有著天然的直覺，組成回春丸的所有藥材又都是草藥，他揉製藥丸的手法，看上去比蕭玖更加有韻律。
兩人搭配著乾活，很快就把紫脂用完了。
看著眼前的成品回春丸，秦硯說道：“每人十顆的話，加上之前做出來的成品能有七十顆了吧。”
蕭玖點頭：“是，隻是之前的藥丸，豐草不能再往裡加減，藥效有長有短，都不太統一。”
“那也是非常珍貴的，你準備怎麼分？”
“給你二十顆，然後爺爺他們一人十顆，還有十顆給五叔，最後十顆給白叔留著，哪天他回來了再給他。”
給秦硯的二十顆是給他父母準備的。
蕭玖知道秦硯的性格跟自己不一樣，可能是曾經穿越了太多次，他對自己成為“秦硯”並沒有覺得於道德上有什麼可以愧疚的地方。
畢竟他是在秦硯死後靈魂離體之後才進入這具身體的。
在因果上，他沒有虧欠秦硯什麼。
其實蕭玖的情況和秦硯一樣，隻是她前世的生活一直非常簡單，人生最艱難的事情，估計就是怎麼隱藏自己的異能。
於是，有些相同經曆的兩個人對這件事情的接手程度完全不同。
秦硯坦然接手秦硯之後的人生。
而蕭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陷入心瘴，很久才走出來。
正因為有了同樣的經曆，蕭玖知道，如果時機合適，秦硯也很願意對秦昌元和薛書安回饋一二。
隻是，他這個人對很多人事都不會放在心上，所以，不會去創造回饋的機會，而隻是會順手而為罷了。
蕭玖邊說，邊把回春丸放在一個小玻璃瓶了交給秦硯。
秦硯沒說什麼，收了下來。
剩下的藥丸，她也一瓶十顆分好了。
剛好她實驗的時候就做了六顆回春丸，當然，她沒有把這六顆回春丸平分。
人都有親疏的，藥效最好的當然是要給自家人了，那六顆藥都放在給秦硯的那個小玻璃瓶裡了。
秦硯看著她放的，他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蕭玖的回春丸即使是沒有加豐草的，一顆也能延壽一年，何況有五顆都是加了豐草的，隻是藥效沒有達到極致罷了。
這些藥對當世的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是難得的機緣了。
想想看，沒有任何限製，服一顆，最少都能多活一年，誰會拒絕呢？
至於他們和孟卓遠，他們還年輕，不像封老他們年歲都快到達上限了。
而且，蕭玖看著光禿禿的紫脂，她對空間井水的功能還是很相信的。
何況，她還在空間井水裡加入了一些珍貴的藥材。
整個空間裡，其他的植物都是隨手一種，再隨緣澆點空間井水，都生長得極為喜人。
紫脂是最嬌貴的存在了，相信它一定會重新開花，然後慢慢繁衍的。
到時候，蕭玖就又有回春丸啦。
“對了，永壽丸和回春丸不能一起服用。”秦硯忽然說道，“人身體對紫脂和各類藥物的承受能力也有上限。”
“為什麼跟我說這個？”
秦硯認真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對華國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或許有一天，你會極希望把手裡的回春丸送去給某個或某幾個對你來說極為重要的人服用，但是。”
秦硯把手放在蕭玖的肩膀上：“這次雲村裡剩餘的永壽丸，大概率會分給一些分量極重的人。”
“以他們的心性，或許會更傾向於接受自然的生死，但是，會有更多的人，希望他們能多撐一撐，再為這個國家掌掌舵。”
“若以後的某一天，你覺得無法接受某位或者某幾位老人的離開，在拿出回春丸之前，一定要確認他們有沒有服用過永壽丸。”
蕭玖一驚：“如果一起服用了會怎麼樣？”
秦硯的話完全說到了她的心裡，她執著於培育紫脂，未必沒有多做些回春丸，到時候，給幾位老人服用的意思。
“過猶不及。”秦硯說道。
知道蕭玖不理解，他又解釋了一句：“紫脂在身體中存在的量太高，細胞會超速生長，最終，隻是曇花一現。”
蕭玖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永壽丸現在哪些人服用過，還真的沒法知道。
誰會大咧咧往外說：我吃了永壽丸，我能長壽啦。
畢竟，這永壽丸的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