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長江跟著前麵的人來到了一處很大的四合院。
對方打開了其中一間房間讓他參觀。
“這裡麵隨意一件東西就是你十幾二十年甚至一輩子的工資了。”
“華局,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華長江沒有說話，他正用儘全力和突然控製自己的力量對抗。
見狀，那人輕笑一聲, 繼續說道：“華局, 很多東西都不是人力可以對抗的。”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脊梁，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妻兒呢？”
“他們為什麼要跟你一起過拮據的生活呢？”
“哦, 抱歉, 不是拮據，是吃不上飯。”
這話仿佛愉悅到了他自己, 他又輕笑了一聲後，循循善誘：“或者, 華局不在意？那長生呢？你有沒有興趣？”
聽到長生兩個字，華長江下意識就想要嗤笑出聲。
就憑這人的這些伎倆, 就妄想長生了嗎？
也不看看曆史上多少帝王為了追求長生付出了極大的人力物力, 最後還不是飲恨？
如今, 很多陪葬不都便宜了眼前的人嗎？
見華長江還是保持沉默，對方的耐心也快告罄了。
他能把華長江帶到這裡來, 就是準備好了, 華長江一旦不從, 就直接滅口的心思。
這偌大的京城要找個合作對象, 其實一點也不難，身份比華長江高的人也多的是。
他找上華長江, 純粹是覺得這人能力突出，位置又剛好, 有華長江在公安局裡，他基本就能後顧無憂。
不過，這人選也不是不能換。
對方並沒有收斂自己眼裡的殺意, 多年的職業生涯讓華長江知道，他危險了。
但他並沒有妥協，他有自己的信念。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天蒙蒙亮的時候，他還是被放了回去。
憑借他的記憶，他當然能記住自己走過的路，也知道這間四合院具體在京城的什麼地方。
快速記住周遭的環境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了。
他仔細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覺得得先把人抓了。
再不濟，人逃了，把那些文物追繳回來，為華國挽回損失也是好的。
至於對方在自己身上下的暗手，他總有其他的辦法解決的。
華長江沒有回家，直接來到公安局。
他原本以為要等一會兒才會有同事來上班，誰知道今天大家都來得很早。
他也沒有多想，隻是覺得這樣正好，準備叫上幾個同事一起去四合院抓人。
誰知道，根本沒有人理會他。
“小王，我說我知道上次逃走的盜墓賊的一個窩點，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把人抓回來。”
“我說華隊，彆鬨了，你帶出去的人都沒有回來，自己沒數嗎？”
“我可不想赴他們的後程。”小王不客氣地說道，“你問問弟兄們，誰願意跟你出去賣命？”
說完這句，他直接就走了，走之前還低聲罵了句：“什麼玩意兒！”
華長江：······
之前出去抓人，這個小王屁顛顛跟在他後麵，舔著臉想要去蹭功勞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華長江不死心，又問了幾個同事。
無一例外，態度好點的，好歹還找個忙碌的借口。
當然也有像小王一樣，直接翻臉不認人的。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跟著他出去執行任務會凶多吉少，或者，他會拿同事的命來填功勞。
也似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在公安局混不下去了，並不需要給他麵子，跟他客氣。
華長江從前辦案，不說一呼百應，但也是喊一聲，後麵就會自動跟上人出任務的，根本不需要他一個個去溝通。
正在他還想再試試能不能說服人，或者乾脆自己直接莽去四合院的時候，辦公室又來人了。
“來來來，趁著天還早，華長江還沒來，我把你們的工資都領來了，一個個的啊，來我辦公室拿。”
即將退休的老局長剛說完話，發現氣氛好像有些不對，一抬頭，就對上了華長江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有點尷尬，但不多，樂嗬嗬地說道：“小華啊，你的得等到下個月一起拿了，財務那邊說了，上個月預算沒做足。”
“你發揚一下精神啊。”說完，也不等華長江什麼反應，直接進了辦公室。
小王第一個跟了進去，關門之前還能看到他輕蔑的對自己笑了笑。
華長江握緊拳頭，這一刻，他有些無力，也有些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麼。
一時想不明白事情，他倒也沒有單槍匹馬去四合院送菜的衝動了。
華長江沒有繼續待在辦公室，提前回了家。
到了家裡後，妻子對他視而不見，見到他走過來，還故意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因為家裡開支沒了，妻子不想餓著兒子，隻能厚著臉皮去娘家借了幾個錢，買了些粗糧應急。
她被數落了很久，在娘家受了閒氣，看華長江自然是不順眼的。
“你從前一有錢就寄給你的那幾個戰友的家屬，這次，咱們自己沒錢了，你就不能找他們要回一些？”
見華長江也不說話，就默默坐在她旁邊，妻子到底沒有忍住，又繼續說道：“你有錢了幫人，我不反對，但咱們自己的日子也得過下去吧？”
“家裡的米缸都起底了！”
“你自己想想，家裡上次吃肉是什麼時候？”
“隔壁樓的小王職級工資都不如你，他們家幾乎天天飄肉香，你看看他們家的孩子，再看看咱們自己的孩子。”
“人家能有兩個咱們家孩子那麼大了！”
“咱們大人餓就餓了，孩子呢？”
說起孩子，華長江自己也心疼，他四十多才得的這個孩子，差不多是他老來得子，自然是他的心尖肉。
“我去想辦法。”
華長江扔下這句話，就想離開，被剛剛回家的鄰居喊住：“長江，你趕緊去醫院看看吧，你爸在路上被人堵了。”
“你媽讓我來給你帶個信，我本來還想去公安局找你呢。”
“怎麼會這樣？”華長江顧不上多問，連忙朝醫院跑去。
“哎，你帶點錢過去，看你爸的情況要動手術，那邊醫院要繳費的！”
華長江跑出去的腳明顯頓了頓，卻沒有停下來。
不是他不想帶錢，而是他家已經一分都拿不出了。
這一刻，他的步伐沒有了往日的輕盈。
他到醫院找到病房的時候，他媽正拉著他爸的手抹眼淚。
看到他來，也沒有什麼反應。
“媽？”
“行了，知道你沒錢，我跟你爸已經商量好了，咱不治了，這就回去了。”
“治！必須治！”華長江說道，“醫藥費可以先欠著，掛到我單位裡，從我的工資裡扣。”
見他媽不說話，華長江心裡一“咯噔”：“媽？”
“醫院打電話給你單位了，人家說，現在預算不夠，暫時不給掛賬。”
華長江沒想到那些人這麼過分，連關乎他父親性命的事情也能袖手旁觀，落井下石。
軍人出生，又在公安局乾了多年，華長江原本就懷疑他父親傷的蹊蹺。
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動手的人九成九是那幾個犧牲的同事的家人，讓單位不給他掛靠醫藥費的，也必定是他們。
他們失去了家人，也要讓他嘗嘗失去家人的滋味。
華長江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絕望與無力過。
從軍也好，做公安也好，他隨時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自認除了對不起家人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帶隊出去執行任務，回來卻隻有他一個人，他也很傷心懊惱內疚，也一直想把那人繩之以法，還犧牲的同事們一個公道。
麵對他們家屬的刻意為難，他也沒有任何反抗。
但此時此刻，看著年邁的父親滿臉血地躺在病床上。
聽著老母親絕望地說，你沒錢，咱們不治了。
他覺得自己所有的堅持與信仰好像都成了笑話。
“媽，咱們治，你等著我去拿錢！”
說完，不管他母親的追問，華長江快步跑出醫院。
站在大四合院門口，華長江心中麵上皆是苦笑。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罪犯同流合汙，最大的原因竟然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華局來了。”
大四合院的門被打開，淡淡的聲音傳到了華長江的耳朵裡。
“我需要錢。”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
“好說，我叫洛朗，以後就是合作夥伴了。”
洛朗沒有請華長江進去，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疊厚厚的錢票，笑著遞給華長江。
然後，他說了句：“等華局解決完了身邊的事情，我們再詳談。”
他一點也不怕華長江拿錢後會翻臉。
對於華長江這樣的人，拿了錢，他就會辦事。
可笑的原則，卻是洛朗製衡華長江的法門。
華長江看著眼前重新關上的大門，握緊了手裡的錢票。
這個時候追問洛朗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有沒有他的推波助瀾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看到的結果。
結果就是，他即將工作不保，三餐不濟。
他已經成為一個不孝子，連累父親，卻連給他治療的錢都拿不出。
可能下一步，在那些人的計劃中，他就該妻離子散了。
他垂下了眼簾，帶著錢回了醫院，交了醫藥費，他的父親被救了回來。
之後，就像是很多大男主逆襲的爽文情節一樣。
他通過洛朗的幫助，一個人把所有潛逃的盜墓者都抓了，並且把事情鬨得很大。
然後，他受到表彰。
之後，他一步步收拾曾經對他家人出過手的人，坐上了局長的位置。
等坐穩了位置後，他開始查找資料，想要解決掉洛朗種在自己身上的蠱。
洛朗每年都要往外跑，他就趁著他不在京城的日子，也跑去西南大山裡，尋找解蠱的契機。
在這一段過程中，他的職位越來越穩，手上的錢越來越多，心越來越冷，手也越來越狠。
他乾掉了很多蠱師，搶奪他們的本命蠱。
當然，這些蠱師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雖然一腳踏進淤泥裡，但骨子裡的一些堅持一直沒有放下過。
他乾過最出格的事情是，有一年，他被困在了大山裡，身上的蠱蟲又有點蠢蠢欲動的樣子。
他知道，洛朗可能發現了他的意圖，想要通過蠱來殺他，他心一橫，直接把槍來的蠱蟲生吞了。
反正都是死，死前拚一把，死馬當活馬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反正，他痛昏過去又醒來後，洛朗曾經種下的蠱對他就不起效果了。
他跟洛朗之間也成了真正的平等的合作關係。
隱隱的，他還還能占上風。
等他擁有了超越大蠱師的力量後，他忽然開始相信這個世界或許是有長生存在的。
不然，怎麼解釋他自己身體的異狀呢？
因為他的心態和追求和洛朗的意外契合，他們的合作更加密切了起來。
陸耀宗和他的同事就是他為了表達誠意送給洛朗的。
這些人的家屬基本都是當初都或多或少參與過為難華長江和他家人的。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洛朗這麼狠，直接把他自己的族人給滅了，以絕後患。
在阿郎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洛朗後，他就有了把拖油瓶都除了的心思了吧。
聽了華長江的講述，蕭玖也有點唏噓。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蕭玖不確定自己在逆境中會有什麼樣的選擇。
她沒有立場去置喙華長江當年的選擇，甚至，她能理解華長江當時的選擇。
但是，她知道一點，過往對錯且不論，現在，她跟華長江還是對立的存在。
“你跟國際盜墓組織有沒有聯係？”蕭玖問道。
“我可以把名單給你。”華長江明白蕭玖想知道什麼，直接說道，“國際盜墓組織成員的名單和他們在華國國內成員的名單，都可以給你。”
果然不愧是曾經的公安局長，估計早在第一次同意和洛朗合作的時候，就想好了要把他查個底掉，最好連著鍋端了吧。
可惜了，最後也被長生迷了眼。
“你有什麼條件？”蕭玖問道。
“你帶我下王莽墓。”華長江說道。
他知道失去的能量應該是回不來了，但是，他看著蕭玖，他想，進了王莽墓後，能得到蕭玖的能力也是不錯的。
失去了能量後，他更加能從蕭玖身上感受到蓬勃的生機。
蕭玖搖頭，還來不及說什麼，華長江就急了，這可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快速衰老，或者就是他曾經超負荷使用蠱的反噬。
他還不想死，更不想變成灰。
“王莽墓已經塌了。”蕭玖說道，“而且，王莽墓裡沒有長生。”
“不可能，那你的能力是哪裡來的？”華長江質問。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奇遇。”蕭玖說道，“就像你，你之前擁有的能力，對普通人來說也是奇跡。”
蕭玖中肯的話，讓華長江心裡最後的希望破滅，他苦笑道：“我汲汲營營了大半輩子，泯滅了自己的良知，沒想到，最後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也不算吧，你至少享受了這世上九成以上的人沒有享受過的生活。”
“還惠及了你的父母妻兒。”蕭玖加了一句。
華長江無法反駁自己的話，他再是自負，也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或許自己有一天會暴露。
所以，他在華國國門開的時候，就想辦法把妻兒送出了國。
他跟洛朗不一樣，不管自己能不能得到長生，對自己的妻兒的感情都是一如既往的。
想到他的父母都是年歲到了，福享儘了，含笑自然逝去的，他對死亡好像看淡了一點。
但是······
想了想後，他又說道：“我相信你們不會騙我，既然如此，我換個條件吧。”
“你說。”
“我不想死後變成灰。”
蕭玖：······這道題我不會啊。
見蕭玖不說話，華長江笑道：“我說著玩的。”
“我的要求很簡單，我想清清白白的死。”
蕭玖下意識看向了躺在藤蔓小船上的汪季銘。
“你不用看他，也不用叫醒他。”華長江說道，“我不想他為難，更不想從他嘴裡聽到拒絕的話。”
“我看你跟汪局好像很有交情的樣子，你為什麼要傷他？”蕭玖忍不問道。
“他不像你，有所倚仗，以他的年紀，受這樣的搶傷，是很嚴重的一件事情，弄不好，人就沒了。”
“有我在，怎麼會讓他死呢？”
華長江笑道：“等他失血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自然會用我的血來救他。”
“我知道，當年，他從對岸回來的時候傷的很重，雖然經過調理，現在看著沒事，但也隻是空中樓閣罷了。”
“以他那副破身體，還要東奔西走查案，還能堅持多久？”
“有了我的血就不一樣了，他的體能幾乎能恢複到巔峰狀態。”
“到時候，我再說服他，我們再次合作，一起尋找王莽墓，尋找長生。”
“他感受到了身體達到巔峰的狀態，就會跟我一樣相信這世上會有各種奇跡，也省下我給出證明的口舌了。”
蕭玖：······誰說老汪身體不好了？
她給調理得很好好嗎？
她都已經準備好回春丸，找機會偷偷下到給他的水裡了。
就汪季銘那性子，人家起碼還能再追求信仰二十年好嗎？
當然，這些，她是不會跟華長江說的，她是預備連汪季銘也瞞著，直接給他服用的。
她對汪季銘除了對待曾經領導的好感外，也早就把他當長輩看了。
雖然跟家人不能比，但她手裡有好東西的時候，也不會忘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