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驕傲(2 / 2)

餘桃依舊淡淡的拉著洪超站在一邊,徐紅果同樣不怕,她今天打定主意找王勇要個交待,再說了,王勇是二團的團長,她男人洪濤在一團,就算得罪王勇也沒啥。

徐紅果憋著氣,看王勇出來了,徐紅果嘲諷道:“王團長,你可算出來了,我就等著你呢。彆的事情我不管,今天我就問你了,你倆兒子欺負我兒子的事兒怎麼算!”

王勇在家一直關注著外麵,還從王向前嘴裡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見徐紅果這樣問,王勇先發製人:“弟妹,事情我已經問清楚了,今天這是確實是向前向進部隊。”

說著,他臉色發黑的拉著王向前和王向進,對著倆孩子的屁股一人踢了一腳,罵道:“臭小子,還不快點道歉!”

倆孩子一個踉蹌,又互相攙扶著重新站穩,在大家的目光下低著頭不說話,王向進性子懦弱一點,已經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王勇見狀也沒管倆孩子,拉著李愛麗的胳膊,把李愛麗拉倒自己身邊,臉上微微帶笑道:“弟妹,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倆。你看,本來隻是小孩子打架的事,現在鬨得這麼大,我瞧洪超也受傷了,弟妹不如先帶著孩子去衛生所,給孩子上藥,多少錢我們陪!”

徐紅果聽了哼一聲道:“那一點藥錢,我可不敢要王團長的!我可聽洪超說了,以前你家倆孩子一直欺負他,還讓他跪在地上學狗叫,不但這樣,他們還讓你家養的狗追洪超,嚇唬他,不讓他回來告狀。”

徐紅果深吸一口氣,想到這些,徐紅果的心就跟刀割的一樣,她紅著眼睛厭惡的看了一眼那倆孩子,問王勇:“我今天就問問這事有沒有!咋啦,你王團長家的孩子是人,我們家孩子就不是了,就要矮他們一頭,跪在地上學狗叫啊!”

“徐紅果說的對,俺閨女也說了你家兒子也欺負她了。還有你老婆,成天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她怎麼有臉了,一個資本家出身的小姐,還有臉看不起我們根正苗紅的貧民!”

李招娣接過徐紅果的話茬,縮在徐紅果後麵攛掇道。

王勇聽了這話一驚,他用銳利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招娣,不管李招娣這話是有心無心,他都不能讓李愛麗安上一個看不起農民的罪名,要真背上這個罪名,對李愛麗有什麼影響先不提,他的工作都會受到影響。

而且,這倆小子在外麵竟然這麼猖狂,敢讓戰友的孩子跪在地上學狗叫!

王勇再怎麼急功,也是一名軍人,聽見自己兒子在外麵這麼囂張,真是恨不得把他們吊在梁上打。

“王向前,王向進,你們說,在外麵真讓人學狗叫了!”王勇深吸一口氣,黝黑的臉已經變成棗紅色,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怒氣,怒瞪著麵前的兩個孩子。

王向前和王向進不敢答話,這個樣子,王勇這個當爹的怎麼會不知道,倆孩子真的在外麵乾了畜生事。

王勇怒從心起,大喝一聲:“給我跪下,倆龜孫子,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在外麵這麼能!還敢欺負家屬院裡比你小的孩子,我養你這麼大,是為了讓你打自己人嗎?”

說完這句話,王勇對著他兩個兒子的屁股,一人來了一腳。

王向前和王向進兄弟倆受不住力,“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雖然穿得厚,可是倆人被王勇踹得跪在水泥路上麵,膝蓋還是撞擊得生疼。

小一歲的王向進立即受不了“哇”地一聲,躺在地上抱著腿哭了出來。

“你這人,你打孩子乾什麼啊,孩子是打能教育好的嗎?”李愛麗見孩子被打,紅著眼睛急道。

王勇罵道:“慈母多敗兒,你讓開,看我今天不打死這倆小子,今天他敢欺負自己的同胞,明天上戰場了,他們是不是把槍口對著自己人?”

說著王勇就往孩子身上踹。

他看起來真是一點都不惜力,兩個孩子被他打得哇哇大叫,在地上打著滾躲閃著。

李愛麗在一邊又急又氣,一邊哭著一邊拉王勇的手,對著地上的兩個孩子說:“你倆起來,快跑。”

“你讓開。”王勇甩開李愛麗的手,恨她現在還不知道輕重,若是今天不狠狠打這倆小子一頓,他們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徐紅果還有李招娣這倆還在一邊站著看,若不讓她們出口氣,再提起李愛麗看不起其他人的事,他們都要吃掛落。

李愛麗被王勇甩開,後退了幾步,一邊哭一邊無助的看著兩個孩子。

餘桃見她這樣,心裡暢快的同時又忍不住歎口氣。

李愛麗上門是為了教育大妞和二娃,沒想到最該教育的是她的孩子。

倆孩子縮在身子在地上挨打,叫都叫不出來了,餘桃皺著眉頭上前拉住王勇的胳膊製止道:“王團長,彆打了!再打都把孩子打壞了。”

王勇見餘桃拉住他的胳膊,開口道:“人不打不成器。”

說完這句話,看著地上躺著的倆孩子,王勇一臉痛惜。

他停住腳,對著王向前和王向進道:“這個教訓,你們今天給我記住了,要是再欺負自己人,你試試看,老子不用其他人教訓,直接把你們打廢了!”

倆孩子躺在地上一邊喘息,一邊嗚嗚地哭。

徐紅果看到他們這樣,心裡也痛快了。

“還是王團長明事理。”徐紅果說著輕飄飄的瞥了李愛麗一眼,“不像李老師,隻知道護著自己的孩子。”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在場的很多人跟她的想法一樣。

李愛麗站在王勇身後,臉上帶著淚痕,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徐紅果泄憤地笑笑。拉過一邊的洪超,對著他說道:“超子,看清楚了嗎?不用再怕他們了,以後他倆再欺負你,你就跟娘說,知道了嗎?”

洪超看著眼前王向前和王向進,懵懂的點點頭。

地上都是泥,混合著雪水,王向前和王向進就躺在大家麵前,蜷縮著身體捂著臉哭,身上的棉襖都被泥水浸濕了,露出來的手紅腫不堪。

耳邊傳來眾人對王向前和王向進的指責,餘桃歎一口氣,看到他們這樣,她心裡聽見他們欺辱其他孩子的那一點怨氣也暫時平息。

再怎麼壞,他們也隻是**歲的孩子,還能教。

“孩子,先起來吧,地上冷。”徐桃說著,就彎腰從地上拉王向前。

王向前紅著眼睛,甩開餘桃的胳膊,哭著道:“不用你假好心!”

說完這句話,王向前吸了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仇恨地看著王勇和李愛麗,帶著哭腔質問道:“你打死我吧!”

“你隻會打我和向進,你是我爸嗎?你就會跟我爸哭,就會跟我爸抱怨我們不聽話,你是我媽嗎?我和弟弟剛來家屬院被其他人欺負,被他們逼著學狗叫,怎麼沒有看見你們出來替我出頭啊!你們不想要我這樣的兒子,我也不想要你這樣的爸媽呢!”

說完王向前推開眾人,就衝了出去。

“哥!哥!嗚嗚!”

比他小一歲的王向進看見哥哥丟下他跑走,也哭著從地上爬起來,抓著手裡的泥巴就往王勇和李愛麗身上扔。

“我們又沒做錯,是媽說洪超和楊秋草媽總是笑話她,我和哥哥才找洪超和楊秋草報仇的!”

“是媽不讓我們和他們玩,媽還說他們臟兮兮的,身上都是虱子。”

“媽還不讓我們吃彆人送的東西,說她們手指甲裡都是黑泥巴,一點也不衛生。”

“媽說她們封建,是文盲,生了一群小文盲,隻生不管養。”

王向進嗚嗚地哽咽著,八歲的孩子還是把話說全了,他帶著報複的心裡衝著王勇吼道:“你每天隻會護著我媽,我媽一告狀,你就打我和哥哥,我討厭你們,我也不想要你們這樣的爸媽!”

王向進說完也衝出人群,跟著他哥哥的腳步跑了。

圍觀的軍嫂們聽了王向進這孩子的話,都沉默下來,心裡五味陳雜的。

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在這的許多軍嫂都是從農村裡來的,這個年頭,吃都吃不飽了,孩子還一個接著一個生,每天為了填飽肚子,什麼活都乾,真是從早忙到晚,沒有一點休息的時間。

所謂倉稟實而知禮節,在基本物質條件都無法滿足的情況下,講衛生,講文明,這些話對於大家來說,就是個笑話。

你要是真當著人的麵指出來誰手指甲黑,人家指不定當你是個傻子。

孩子話裡,李愛麗挑剔的那些她看不慣東西,在場的軍嫂,多多少少都有。

“俺身上可沒有虱子,俺也是天天洗臉洗腳的。”

“瞎矯情,她家裡要是沒請保姆,讓李愛麗天天圍著灶台孩子轉,我看她手指甲不黑。”

“怪不得俺給他們家送饅頭,李愛麗皮笑肉不笑,原來是嫌棄俺啊。”

被倆孩子當著眾人的麵頂撞,說不想要他們這樣的爸媽,還被親兒子當眾揭短,被大家指著議論,王勇和李愛麗臉上都掛不住。

“都怪你,隻會打孩子!”李愛麗已經顧不了其他了,看著倆孩子跑走隻埋怨王勇。

王勇現在是一腦袋官司,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動動嘴巴下意識說道:“我是他們老子,還不能打他們了?”

李招娣看到這,又忍不住躲在人後譏笑著道:“聽見孩子怎麼說的了吧,俺說了!李愛麗就是看不起咱們鄉下來的人,現在她兒子都這麼說了,你們總該信了吧!”

在場的這麼多人,這個時候大概隻有李招娣心裡最痛快了,尤其是看到李愛麗這個眼睛長到頭頂上,總是賣弄風sao,勾引人的小biao子當著大家的麵,被自己親兒子撕掉她臉上那張皮。

若不是場合不對,李招娣都想捂著嘴巴笑了。

王勇聽了這話,臉色發黑,他不舍怪自己的嬌妻,一臉怒氣地看著李招娣:“李嫂子,愛麗隻是在生活習慣上跟你們不一樣,怎麼就扯到看不起鄉下來的軍嫂這個上頭了?楊和平呢,你讓他出來,我倒要問問,這些話是不是他教你的。”

聽到王勇喊自己丈夫的名字,李招娣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醒了過來,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得意了。

王勇是她丈夫的直屬上司,李招娣跟徐紅果一樣,不知道軍隊怎麼晉升的。她跟徐紅果的心理一樣,因為自己男人,李招娣不敢得罪丈夫的上司王勇。

李招娣縮著頭,在王勇的目光中閉上了嘴巴。

餘桃見王勇還在這裡糾結生活習慣的問題,忍不住道:“王團長,現在不是追究李嫂子的話,而是去追孩子,倆孩子都跑了一會兒了,萬一想不開怎麼辦?”

“李老師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這個問題不是王團長你來下定義,而是我們這些鄉下來的軍嫂判斷。今天發生這件事情,歸根究底,問題還是在你們當父母的身上,若不是李老師對鄉下來的軍嫂有根深蒂固的成見,還把這些成見帶到孩子們身上,我想也根本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發生。”

餘桃輕飄飄的看了李愛麗一眼,把話還了回去。

徐紅果怕擔責,也在一邊附和道:“餘嫂子說的對,王團長,兩個孩子你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把孩子找回來,他們要是真有個好歹,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李招娣從徐紅果後麵伸出一個頭:“就是,你光逮著俺發火乾啥?”

王勇結舌,他現在一邊擔心兩個孩子,一邊又害怕李招娣這張嘴巴,什麼葷素不忌就往外麵說,真把李愛麗出身資本家,還看不起農村人這個罪名扣到他們一家人頭上,那就完了。

王勇正糾結著,餘桃身後傳來一道柔和中又帶著堅定的女音。

“青鬆妻子說的對,王勇,你先去把孩子找回來,這裡我先看著。”

餘桃轉身一看,一位穿著藍色褂子,短發及耳的婦女,看起來很麵善的婦女正站在她身後。

“嫂子,你來了,我就放心了。”王勇心裡叫壞,臉上卻笑著說道:“因為孩子打架,你看這事鬨的,嫂子,這裡你先幫我看著,我去找找那倆小子,太不讓人省心了!”

“去吧。”婦女笑笑。

“師長夫人咋來了呢?”李招娣見到來人,在餘桃背後小聲嘀咕道。

餘桃這才確定,原來這個人就是劉青鬆口中,公正和善的師長夫人——孫秀娥。

大家因為孫秀娥的到來,都不敢再交頭接耳了。

等王勇走後,孫秀娥看著哭得眼睛通紅的李愛麗一眼,歎了一口氣才說道:“這下吃到教訓了吧?”

李愛麗紅著眼睛看著孫秀娥,教訓是切切實實吃到了。

剛才發生的事如同五雷轟頂,兩個兒子的憤恨,周圍人的嘲笑,讓李愛麗難堪得恨不得找一個洞躲起來。

可是她不懂,她隻是在家裡抱怨了幾句,她隻是不想讓兒子跟那些鄉下來的那些臟兮兮的孩子接觸,有錯嗎?

為什麼會弄成今天這個局麵?

孫秀娥見她這樣,搖搖頭道:“你還不懂。何不食肉糜啊?你是生在福窩,這輩子沒遭過罪,才在孩子們麵前一直說那些話,教得他們不知天高地厚。”

孫秀娥隻說這一句,算是提醒李愛麗到底是因為什麼緣由才有今天這一遭。

李愛麗出身大資本家,母親以前頗受當商人的父親寵愛,這輩子唯一讓她難受的大概是父親拋棄她們母女倆逃至好港,家庭成分還被劃成資產階級,生活一落千丈,被以往她看不上的人看不起。

後來因為一些事,李愛麗嫁給王勇這個大老粗,成為團長夫人,婚後王勇又把她當成女兒一樣疼,家裡不僅請了保姆,還給她安排工作,連在孩子麵前都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她身上對窮人的那些挑剔和嫌棄,是刻在骨子裡的。

李招娣有句話沒有說錯,在全國都在流血犧牲的時候,李愛麗還幸福地躲在家人懷裡撒嬌,拿著當布商的父親剝削出來的錢,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被人寵著護著,這是命好,這沒有錯,可是她不該在一群因為戰亂,饑荒等等原因,還沒掙脫出溫飽的窮苦人麵前挑剔來挑剔去。

大家都不是傻子,怎麼會感覺不到她骨子裡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王勇不舍得教她,現在可不吃到教訓了。

孫秀娥人生閱曆足,早年也參加過革命,還是一個黨員,現在她年紀大了,就退下來跟著愛人在這裡生活,擔任一個小小的子弟兵小學的校長。

她深知李愛麗骨子裡的那股驕傲,家屬院裡像她這種出身,或是有些文化的家屬,在大字不識一個,行為粗俗的鄉下軍嫂麵前都有這種驕傲。

以前是沒有鬨出來,孫秀娥也就沒管。

可是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因為幾個孩子打架的事,把城裡人和鄉下人這兩類軍嫂的矛盾,擺到台麵上來了。

既然發生這樣的事,孫秀娥就不能不管。

她看著李愛麗,嚴肅的道:“李愛麗,你作為一個人民教師,卻依舊一副資產階級做派。我作為校長,對你進行口頭警告,若是有下一次,我會向上麵反映,剝奪你的教師資格。”

“校長......”李愛麗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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