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隱情(1 / 2)

李愛麗怔了怔,她沒想到餘桃會先開口跟她說話。

畢竟倆人以前因為孩子鬨過矛盾,李愛麗還因此孫秀娥的點名批評。

這幾個月冷眼看下來,李愛麗也不得不承認,餘桃跟李招娣還有徐紅果她們不一樣。

一開始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鄉下來的童養媳,會做出這麼多的事情,連她們這些潛意識自覺高人一等的文化人,都比下去了。

想當初,孫秀娥把餘桃招進婦聯的時候,有不少人偷偷地在背後看笑話。

李愛麗也是想看笑話的那一個,她甚至還小心眼地希望餘桃被人刁難,然後灰溜溜地從婦委回來。

可是半年過去,餘桃越過越好,不僅把在婦委的工作乾得有滋有味,還在外麵立了大功,幫助解放軍戰士抓獲潛藏在人民群眾內部的特務,避免了重大的人員傷亡和經濟損失。

王勇在飯桌上誇餘桃做得好。

因為這句話,又聽說餘桃也是劉青鬆的童養媳,王母和王小娟經常拿餘桃臊李愛麗。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愛麗心底已經把餘桃當做一個競爭對象了。

她一點也不想曾經看不起的對手麵前服輸,尤其是現在,她還這麼一副落魄怨婦的樣子。

“不了,我還有事呢。”李愛麗勉強笑笑,“餘..老師,不麻煩你了。”

餘桃看著她這一副放不下麵子的模樣,明明有一肚子的委屈,還故作強硬,怎麼不知道李愛麗心裡是怎麼想的。

“你彆誤會,我可不是以朋友的身份關心你,我在婦委工作,看見一個懷孕的女人哭著從家裡跑出來,怎麼也要過問一聲。”餘桃故意說道。

聽了這話,李愛麗有一股自作多情的羞惱,忍不住怒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就不耽誤餘老師去工作。我擋著您的路了,我讓讓。”

她紅著眼睛,扶著大大的肚子,本來一副快要堅持不住的崩潰模樣,現在還被餘桃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硬憋著心裡的委屈往路邊挪一挪。

餘桃見她這樣,忍不住笑開,隨即歎口氣道:“走吧,跟我去前麵坐坐,有啥不開心的事兒說出來就好了,你李愛麗應該輪不到我來笑話吧,誰不知道你是咱們家屬院裡過得最好的女人啊。”

說完這句話,餘桃就抬腳往前麵走去。

“你現在不就在笑話我!”李愛麗嘟囔了一句,眼裡的眼淚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她看著餘桃的背影,才反應過來,餘桃剛才不過是故意逗她,並沒有惡意。

以倆人的關係,李愛麗根本不可能跟餘桃談心,可是鬼使神差地,她還是抬起腳步跟了上去。

過了石橋,有一棵大柳樹,柳樹下麵被人用長石板簡單的搭了一個板凳,凳子還算高,孕婦坐著並不難受。

餘桃先坐下,她對著李愛麗拍了拍,李愛麗扭扭捏捏坐在她身邊,還往遠處挪了挪。

餘桃看著李愛麗的彆扭勁,忍不住笑笑。

笑完,餘桃見李愛麗艱難地扶著肚子,低著頭也不吭聲,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說:“自從我們從清河市裡回來之後,在家每天都能聽見你家裡‘霹靂乓啷’的吵架聲,咋了,聽說你懷的是雙胞胎,家裡人還不滿意啊?”

李愛麗聽了這話,紅著眼睛抬起頭:“你一定在家裡偷偷看我笑話吧,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徐紅果天天在背後說我長短。”

餘桃“嗬”了一聲:“你這可就小人之心了,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多的去了,哪裡有閒心盯著你啊。要怪隻能怪你們吵架聲音太大,還都在吃飯的時候吵架,我們不想聽都難。”

李愛麗聽了這話,“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去,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以及這一段時間受到的委屈,她的淚水又忍不住落了下來。

這是一個愛哭的女人,哭沒啥不好的,哭是每一個人天生就應該擁有的權利。

會哭的女孩有人疼,就怕哭都不敢哭,想哭的時候又流不出眼淚。

餘桃靜靜地看著李愛麗流淚,也不說話。

李愛麗現在需要一個情緒發泄口,餘桃的沉默剛好給了她緩和情緒的時間。

果然,哭了一會,李愛麗開口道:“飯點才有的吵,王勇隻有吃飯的時候在家,不在飯點的時候吵架,那倆人唱戲不是唱給聾子聽了嗎?”

說著她用手抹去眼淚,又深吸一口氣。

婆婆和王小娟來的這一段時間,可算是讓李愛麗知道了“委屈”到底是什麼滋味了。

以前她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是父親拋下她離開,李愛麗不得不嫁給一個滿口臟話的文盲、大老粗。

就算是婚後生活磕磕絆絆,大多數時間也是王勇讓著她。

可是這些小彆扭,對比著這幾天婆婆和王小娟給她帶來的那些委屈,李愛麗在婚內因為一些觀念矛盾和王勇發生的口角,根本不算什麼。

餘桃一聽就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

歸根究底,還是婆媳矛盾。

鄉下人見識淺,懂的又少,但是在磋磨兒媳婦這方麵,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尤其是落後愚昧的地方,對付女人的法子是一套一套的。

餘桃有幸遇到了一個寬和明理的婆婆,可是她在鄉下生活了這麼多年,也見識到了一些婆婆“調jiao”兒媳婦的手段。

餘桃知道,事情可能不像李愛麗說的那麼簡單,可是現在她要安撫孕婦的情緒,當然會站在李愛麗的立場,為她說話。

“三個女人一台戲,你現在跑了,那倆人戲不就唱不下去了嗎?”餘桃笑道。

李愛麗聽了吸吸鼻子:“唱不下去才好呢,不過我那婆婆和,和大姑子,都是唱戲的好手,我就算跑得遠遠的,她們也總會想法子讓我接著把這一出戲唱下去。”

王小娟是王勇前妻這件事情,李愛麗並不想讓餘桃知道,這是他們一家人共同隱瞞的秘密。

可是李愛麗還不知道呢,家屬院裡的人早就暗暗猜測出王小娟的身份了。

餘桃當做沒聽出她的停頓,細聲細語跟李愛麗分析道:“李老師,我在老家農村生活了那麼多年,發現婆媳之間鬨矛盾,除了對兒子的掌控權,還有對家庭的掌控權。”

“你結婚後一直跟王團長生活在一起,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現在來了一個婆婆,還越俎代庖,對你的生活指指點點,你是不是因為這,心裡難受得慌?”

李愛麗聽完餘桃的話,一直憋著的苦悶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她若是對我的生活方式指指點點也就罷了,反正她們也就在這裡呆幾個月,我忍忍就好了。可是,我婆婆根本就是打心眼裡看不上我,無論我做什麼,在她心裡都是錯的。”

“更可怕的是,餘桃,你知道嗎?她太會裝腔作勢了!你說一個農村來的老太太,怎麼這麼會做戲,她在我麵前好好的,一等王勇回來,就開始話裡話外說我的不好。在王勇麵前,她簡直是天下第一好婆婆,可是王勇一走,她就開始挑事,再加上,再加上我那個大姑子...”

李愛麗談及到她那個“大姑子”王小娟,又不願意說下去了。

她轉移話題,底下頭,撫摸著肚子,委屈道:“本來懷孕就辛苦,我還懷著兩個,上次都有一點點見紅了,向情說,我再繼續下去,肚子裡的兩個孩子就保不住了。”

李愛麗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事情竟然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懷孕的婦女本來就敏感多思,婆婆和王小娟還整天找事,王小娟又是王勇的前妻。

李愛麗這些天也尋摸出味道了,再加上那天夜裡偷聽到的對話,她認為,婆婆和王小娟這次到部隊,不是為了照顧她生產,而是為了給王勇還有王小娟製造機會,讓王小娟生一個王勇的孩子。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李愛麗惡心的一天沒有吃下飯,她婆婆還委屈地跟王勇絮叨李愛麗難侍候,李愛麗是不是嫌棄她是鄉下來的。

可是這些話,李愛麗根本沒辦法跟餘桃講,心裡多日以來積累的憋屈,就如同一團團棉絮一般,積累在李愛麗心口,讓她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

家裡唯一可以說心裡話的王勇,聽了她的苦悶,也隻會笑話她矯情,小心眼。

他一個大男人,又怎麼會知道女人之間的暗朝洶湧。

李愛麗一邊說話,一邊抽噎,也就是一大早,這裡沒啥人經過,不然李愛麗肯定羞的抬不起頭。

說來也是奇怪,心裡一直憋著的這些苦悶,跟王勇說不通,跟同事是不想說,跟“好閨蜜”向情那是不願說。

可是現在,李愛麗麵對著這個以前鄙視討厭有偏見,後來心底暗暗佩服的餘桃,她反而都說出來了。

她說完後,等著預想之中的嘲笑,畢竟王勇聽了她的抱怨之後,也隻會說她是吃飽了撐的,現在又怎麼可能指望一個鬨過矛盾的對頭理解她。

誰知,餘桃沒有發表一絲貶低她的話,眼睛裡反而帶上了同情和理解。

從早飯婆婆故意做的太鹹,到夜裡水瓶裡的熱水被大姑子喝完,無論多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餘桃都沒有嘲笑她。

“你怎麼不笑我,你一定在心裡笑話我矯情,活該,嬌小姐脾氣。”李愛麗紅著眼睛問道。

餘桃本來心中還在歎息,聽了李愛麗的抱怨,又忍不住一樂:“看來你心裡也知道自己有這些毛病,才會往這方麵想。”

餘桃不輕不重刺了李愛麗一句,她還記得當初過來時,李愛麗那眼睛長到頭頂上的樣子呢。

“你!”李愛麗想說什麼又住了嘴,懊惱道,“我就不該跟你來,現在竟然將把柄直接送到你手裡來了。”

一通哭訴後,李愛麗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

餘桃見她這樣,也放下心來:“你懷著雙胎呢,最忌諱心裡存著事了。我聽完你說的這些,也知道是啥情況了,除了跟你婆婆的問題,最主要的是你那個大姑子的安置。”

餘桃故意在大姑子三個字上加了重音,李愛麗驚疑地抬起頭:“你?”

“怎麼,你要告訴我,不是大姑子,是你丈夫的前妻?”餘桃有些意味深長。

李愛麗聽了這話,頓時慌了,臉色都有些煞白,她抓住餘桃的胳膊:“你怎麼知道,餘桃,你千萬不要把這事往外麵說。”

李愛麗說完又看了看四周,見周圍除了她倆沒有一個人,才舒了一口氣。

男人的前妻跟著婆婆一起來照顧現任老婆生產,這事說出去,就算是舊社會的資本家,也乾不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啊。

若是傳開,王勇這個兵也就當到頭了。

李愛麗就算再怎麼嬌氣不懂事,也知道,王勇不能從部隊裡退下,還因為這樣的名聲退下。

餘桃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吧,也就隻有你們家以為大家都不知道呢。”

王小娟是王勇前麵的那個,這事徐紅果前幾天就跟她說過了。

“不可能呀。”李愛麗反應過來一怔,“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對外我們都說,王小娟是我大姑子。”

說到這裡,李愛麗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她和自己的同事鄧阿妹閒談,把王小娟是王勇前頭那個是事情說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