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再攪(2 / 2)

李翠紅露出一個笑,臉上還帶著冬季未曾消下去的凍傷,她問:“餘廠長,我們過來幫你,你不會不收我們吧,你不收我也會把我該做的活做完,錢我可都塞自己兜裡掏不出來了!”

餘桃笑,她的情緒也被感染,忍不住說道:“歡迎,你們什麼時候來,我們都歡迎。當初建這個廠房,最初開始的初心就是給咱們大家夥兒,尤其是咱們農村來的嫂子們,提供一個可以工作的機會。現在廠裡雖然遇到了一個小麻煩,不過,這個廠房,你們隨時可以走,可隨時可以來!我相信,隻要咱們大家夥兒努力,一定可以度過這個難關!”

“對!”

“說得好!”

大家夥兒情不自禁,受了感染,一個個都揚起鬥誌,末了,李翠紅又問餘桃:“那報紙上寫的東西,沒事嗎?”

她們可是擔憂餘桃就這麼倒下來,才下定決心用行動支持餘桃的。

餘桃笑了笑,說道:“以前貪官判案的時候,還興把罪犯提上來審問兩句呢,報紙上可以把我寫成一個靠著我男人當上廠長的女人,也總得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吧。”

韓雅反應快,問道:“你是說?”

餘桃微微笑道:“對。”

徐紅果在一旁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麼,忍不住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啊,把話說清楚一點,讓我們都聽明白了。”

餘桃笑著瞅了徐紅果一眼:“那人可以在報紙上臟我名聲,我當然可以登報陳情,讓大家夥知道,我不是一個大字不識的童養媳,更沒有借著裙帶關係上位。”

餘桃說完又道:“咱們這個廠子,才開了一個季度,所有的流水和收益,都在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我一點都不怕彆人查,我怕就怕,有人一定要讓那個壞名聲按在我頭上。”

聽完餘桃的話,王小娟忍不住說:“阿桃,你這一說,那個吳主任,好像已經打定主意,認定我們有罪了。”

餘桃說:“所以我才不服她!”

李翠紅說:“廠長,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你一定要說。那報紙上不是說你資本複辟嗎?你明明都是為大家夥兒好,咱們可以一起聯名上書,我就不信,這個世界沒有公道了。”

另一個有些消瘦的嫂子說:“小方弄了一個簽名倡議書啥來著,要給你洗涮名聲呢,我都已經簽完字了。”

“我也簽了,我還讓家裡的男人簽了呢。”

她口中的小方就是方蘭蕙,方蘭蕙的孩子還小,一直沒來工作,餘桃出事之後,也沒見到方蘭蕙的人影,沒想到,她在背後為自己做了那麼多。

餘桃心裡感念,一股熱流從心口湧向四肢百骸,一股直衝喉舌,讓她的鼻子發酸,眼睛裡也忍不住閃出淚花。

“謝謝你們。”餘桃道,“說實話,今天之前,我一直在懷疑,自己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是你們讓我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有你們的幫助,我還怕什麼牛鬼蛇神啊。”

常言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餘桃想,在自己遇到麻煩的時候,有這麼多人,不計較得失,願意伸出一把手幫助自己,她做的一切已經值了。

這些幫助與支持,比什麼都鼓舞人心。

大家說了一會兒話,就熱火朝天的乾了起來,人多力量大,不到半上午的時間,就把所有需要晾曬的東西都弄完了,剩下的就是交給時間、風還有溫度了。

而另一邊,吳陽頂著狗啃一般的短發,先去找了負責人,又被搪塞了一番,她忍著怒氣,來到董素荷住的地方,忍不住對董素荷發起了牢騷。

董素荷安靜地喝著茶水,聽到那已經回家的十幾個軍嫂冥頑不靈,又重新回來,非要去幫餘桃的時候,董素荷才忍不住挑了挑眉。

見吳陽說得嘴都快乾了,依舊停不下來,董素荷心裡也有了膩煩,她打斷了吳陽的話:“你現在怎麼做呢,繼續跟她耗嗎?”

吳陽深吸一口氣,氣道:“那能怎麼辦,我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說完,她還忍不住埋怨道,“這個軍區以前還被評為模範,我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麵的水分有多麼大。”

董素荷但笑不語,隻順著吳陽的話說道:“看來,你要忙的事情還多著呢,本來喊你來,是為了讓你休息休息,沒想到,我倒又給你找了一個難題。”

這不動聲色的恭維,讓吳陽的麵色稍微好了一些,她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問道:“不說工作的事情了,對了,侄女的彩禮你準備的怎麼樣了?還有需要置辦的嗎?”

董素荷把手裡的茶杯放下,笑著說:“一切都準備齊全了,你啊,什麼都不用做,就等著老老實實地參加麗麗的婚禮,給她做個證婚人就行。”

吳陽歎了一口氣,笑道:“我一定!你的女兒結婚,我肯定會放在心上。當初我欠你的人情,我可一直記在心裡呢。”

董素荷聽完,有些責備道:“吳姐,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咱們什麼關係啊?”

好不容易把吳陽送走,那個消瘦乾癟的男人黃候,才靜悄悄從室內出來,走到董素荷身邊,站住,壓低了腔調說道:“夫人,看來這個餘桃,比我們想象中的要難對付。”

對付餘桃,從來都不是她的目的。

董素荷又吹了吹茶葉,不慌不忙道:“猴子,你就是這一點不好,總是愛著急。”

說完,她把茶杯放下,看著窗戶外的遠山,意味不明地笑笑:“我就等著她反抗呢,這裡麵的水還不夠渾,等水徹底渾了,我們才好下手摸魚。”

黃候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他的眼裡微微露出一絲癡迷,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自厭一般低下了頭。

耳邊傳來女人的吩咐聲,黃候低頭應了兩聲,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這邊,餘桃不知道董素荷背後針對她的手段,依舊層出不窮。跟大家夥兒道彆後,餘桃回到家,劉青鬆正坐在院子裡擇菜。

看到餘桃眼睛裡掩藏不住的喜悅,劉青鬆黑瞳裡泛出一抹笑,問道:“怎麼,今天那個吳主任,沒有給你氣受啊。”

餘桃聽見劉青鬆提吳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把今天在廠房裡發生的事情,講給劉青鬆聽,劉青鬆聽了,臉上也情不自禁,露出感慨的微笑。

“沒想到你們女人還有這樣的魄力。”

“小看我們了吧?”

餘桃洗了一把臉,搬著板凳,坐在劉青鬆旁邊,一起擇菜。是春天撒下去的油菜苗,現在已經長了一指長了,用來熬湯,清炒,下麵條都非常好吃。

“我還真看走眼了。”劉青鬆很果斷承認自己以前眼光的確不行。

這也不怪他,餘桃沒來之前,劉青鬆接觸的女人沒幾個,說實話,那個時候,劉青鬆對家屬院裡的那些女人嘰嘰歪歪的事,還真看不上眼,哪怕是向情、李愛麗之流,他也不喜歡。

是餘桃改變了他。

餘桃笑著看了劉青鬆一眼,轉而想到已經出發去京城的孫秀娥,餘桃又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孫嫂子現在到哪了?”餘桃說著家常,“都是因為我的事,害得她還得白跑一趟首都,你說我這心裡怎麼這麼不舒坦呢?”

劉青鬆輕笑一聲,道:“你這就是瞎想,從頭到尾你有啥錯,要不是小人作祟,能有今天這一遭嗎?你乾嘛非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餘桃翻了一個白眼:“我那是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嗎?嫂子跑一趟首都,可都是為了我!等她到了京城,發現一切都是白跑,她一準生氣。”

劉青鬆道:“你就當她是去首都看她三四年沒見過麵的閨女,以後報答嫂子的機會多的去呢,就愛瞎想。你這性子,受一點恩,能記一輩子。”

餘桃聽了劉青鬆的話,忍不住笑笑,她又想問劉青鬆他們到底啥時候行動,可是話在腦海中過一遍,餘桃還是未說出口。

距離周小麗的婚禮,隻剩一天的時間。

不過,周小麗結婚的時間戰線拉得太長,大家對她的婚禮派頭已經有了抵抗力,近期也不知道那裡的妖風作祟,引得大家的視線紛紛轉移到餘桃那裡。

就今天,xxx報紙上,刊登了一條報導,對昨天xx日報上的言論,做出強有力的反擊。

報紙上,顯眼的地方,標題加大加粗,《論張冠李戴》幾個字,十分的醒目。

報紙裡稱某些人利用自己的話語權,枉顧事實真相,刪頭去尾,將本來一個可歌可頌的勵誌故事,描述成一個權欲勾結的黑暗。

那人完全不顧事實真相,細節全憑虛構想象,手中的筆,變成朝向人民朝向革命的利刃。

他們在文藝界舉重若輕,話語權極大,對筆下的文字,對報道出來的內容,完全不經調查,隨意捏造。而恰恰這種不負責任的表現,能輕鬆毀掉許多人翹首跂踵的希望。

新聞具有極大的力量,新聞不是講故事,xx報紙作為國內影響力最大的報紙,更應該對他們所報道出來的內容,負起責任。

餘桃一看,就知道,這篇文章,是老師左紅英所寫。

她甚至沒有一點遮掩的**,直接大咧咧,將自己的名字和職位,在標題後麵注明。

比起董素荷那篇遮頭露尾的批判,要光明正大得多。

餘桃看完,心裡的感動自是不用多說。

另一邊,黃候拿著報紙,一臉陰鷙,對著依舊不動聲色的董素荷說道:“想不到,這個從農村過來的女人,有這麼大的能耐,還認識左紅英這樣的能人。”

若是幾天後,有人聽到黃候這麼說,肯定會道,這才哪到哪啊?

未來不過兩三天的功夫,陳清榮,王院長,以及餘桃打過交道,有交情的一些教授,都紛紛為餘桃背書正名。

那個時候,連餘桃都震驚了。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沒想到她餘桃,一個小小的女人,能有幸認識那麼多君子。

這時,董素荷隻一臉興味的看著報紙上隱隱對她的嘲諷和批判,笑道:“是有些能耐。”

說完,她把報紙放下,素手輕輕敲擊著椅背,嗓音婉轉,問道:“黃候,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黃候低聲道:“已經辦好了,隻是...”

黃候遲疑地問道:“夫人,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麗麗她...”

董素荷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遲疑:“辦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要想為麗麗好,明天就隻能成功,不許失敗。”

說道最後一個字時,董素荷嗓子突然繃緊,眼睛裡閃過一絲幽光。

黃候後背一緊:“我明白。”

董素荷又笑笑:“猴子,水快渾了,水渾了,我們才能有足夠的把握,偷天換日,移花接木。”

董素荷臉上表情十分自信,可是黃候心底卻莫名有些發慌,這是常年在刀尖上起舞的人,練就出來的第六感。

他們這一趟出來,所有的一切,都進行得太順利了。

哪怕餘桃的事情,沒有完全按照他們的計劃來,可是總的方向,依舊朝著好的地方發展。

好像老天爺都在幫他們一樣。

想到董素荷不敗的戰績,黃候又把心裡的那一絲不安壓下,隻陰鷙地重複一遍道:“隻許成功,不許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