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恒知忙於應付京中的權貴,周攻玉正和幾位朝臣低聲交談,相府的下人大多出來湊熱鬨等賞錢,沒有人發現,西苑的二小姐整整半日未歸。
府中燃著暖香,煙霧伴著香氣繚繞,滲入錦衣羅襦。
周攻玉在屋中停留片刻,清雋的眉眼微微蹙起,問身邊人:“詔令是時候了吧?”
“稟太子殿下,下人傳話,人已經到府門,是時候去接旨了。”
這時候就開始稱太子殿下了……
他很快壓下麵上的諷意,任仆人為他正好衣冠。
正此時,程郢走入,手上拿著一封信:“殿下,薑小滿讓人給你遞了封信。”
“馬上冊封詔令就下來了,這時候看什麼信!”阿肆不滿道。
周攻玉手指一頓,淡淡掃了一眼那封信,聲音如瓊脂碎玉,卻泛著冰涼。“放著吧。”
程郢轉身走出,臉上掛著諷刺的笑。
果真是不如他所料,無論薑小滿要搗什麼亂子,兩人都未曾理會。
薑恒知沒有為了她的信丟下賓客,周攻玉也不會因為她而耽誤冊封詔令。
這可實在是她高估了自己,怨不得旁人。
*
寒風在耳邊吹了兩個時辰,小滿已經快忘記寒冷這回事了。
她在心中想了許久,會不會是這個地方太偏僻,所以根本沒人找到。又或者,是雪柳的信沒有送到他們手上。
要不然,怎麼會沒人來呢……
刺骨的寒風像是鈍刀,每一刀都疼得她顫抖。
張煦自知無望,落寞地在雪地坐下,緩緩道:“送一封信又有何難,想必他們隻是沒將你放在心上。我本不想傷你性命,特</意叫那婢女給你的心上人也送了信。這個時候,那相府該是一片歡聲笑語,姑娘你啊,怕是被人拋之腦後了。”
張煦的話如同利箭戳在心口,挑起新痕舊傷,刺得小滿鮮血淋漓。
在雪裡等了太久,她始終呆呆地望著前方一片白茫,眼睛不禁感到刺痛,視線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眼淚始終沒有落下。
年少時相遇在那一片紫藤下,不覺已經多年過去,可在紫藤下等著的人,一直隻有她。
越是在意什麼,什麼就越是讓她難過。
良久後,張煦凝視著結了冰的湖水,語氣絕望:“這種皇親貴胄,向來是不將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裡,是我不自量力,竟還妄想得到一個說法。姑娘也是可憐之人,我不會害你性命,若還有傍身之處,你還是莫要回去了。”
小滿有些麻木地起身,揉了揉眼睛準備離開。
待她艱難的邁出步子,忽聽背後一聲巨響,伴隨著浮冰碎裂的聲音。
張煦投湖了。
他絲毫沒有掙紮的意思,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水麵。
小滿站了一會兒,心底漫出無儘的悲哀來。再邁開腿時摔進了雪裡,腰腹被什麼東西硌到了。
她喘了口氣,將放在暗袋中忘記拿走的玉佩取出,往身後一丟,頭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是往哪走,也不知是走了多遠。
小滿的眼睛越發刺痛,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到最後像是什麼也看不見了。
肩上發上都落了雪,腳步變得緩慢,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艱難。
終於,她倒在了冷寒的雪地。
隻是片刻而已,片片飄落的雪花就在她身上積了薄薄一層。
風雪呼嘯中,馬蹄和車輪碾壓的聲音漸漸清晰,半晌後,這些聲音停下了。
馬車的簾子被一隻帶有薄繭的手挑開,裡麵傳來一個男人略帶懶散的嗓音。
“喲,怎麼還是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