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都沒有陪我過生辰,卻要為他辦滿月禮。你不是一向將我當做薑月芙的藥引,像牛羊一樣養大,為什麼又開始在意牛羊的生辰了?”她知道自己若真心想要諷刺誰的時候,也是可以做到不留情麵的。“是他有什麼不一樣嗎?你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了?”
“我隻是沒有選擇。“因為知道小滿總有一日要死,為了自己不會心軟,便無視她疏遠她,好等那一天真的來臨,他能足夠狠心。“你對我有怨是應該的,但這次,我隻是想讓你回去看看自己的弟弟。”
小滿站在學堂的木製地板上,薑恒知站在院子裡。
她站在那裡,正好能平視著薑恒知,不帶一絲的卑下。
“他長大了也會怨你。”
“我會好好待他,也會好好待林菀,不會再犯過去的錯。小滿,你回來吧,我一直拿你當女兒,我隻是……隻是無奈。”薑恒知句句懇切,連目光都顯得沉痛。
小滿聽到他的話,心中難以抑製地漫起了厭惡。她的母親已經死了,她從薑府出來,僥幸留住了一條命。可薑恒知又找了一個林菀,將自己的愧疚報於這對母子。
被害的人已經死去,生者所受傷害也半分不少。
分明是不知悔改,還要安慰自己會好好待他們母子。
“我娘的埋骨地在何處?”
她要帶陶姒回益州,去春暖花開的地方,不能讓這男人歉疚時去她墳前叨擾。
薑恒知眼神微動,回答道:“你願意回去了?”
“我隻去看我娘。”
“那也好。”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輕飄飄地掃了白芫一眼。
*
時隔已久,過往的一切像是場朦朧的夢境,直到她再次踏進薑府,這個夢才逐漸清晰,拚湊出她十五年的悲歡。
小滿撐著傘走進薑府的大門,好似有陰冷之氣撲麵而來,讓她腳步都不由地停滯了。
陶姒的墳墓在相府的後山,從薑府穿過可以不用繞路,小滿自然會選擇近路。
隻是她沒想到會多出這麼多的事端。
薑恒知走在前麵,她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彼此都無話可說,說了無非是給彼此添堵。
正當她發呆地撐著傘往前走時,一抹海棠色飛快掠至眼前,猛地撞到了薑恒知的懷裡。嬰孩刺耳的嚎啕大哭將沉默撕碎,嚇得小滿身子都顫了一下,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接著又是一堆人追過來,喊著:“跑什麼!林菀,你不要不知好歹!”
林菀抬起朦朧的淚眼,扯著薑恒知的袖子,哽咽道:“相爺,晟兒還小,他真的不能放血救大小姐,求相爺,你看他還這麼小……”
最先跑過來的薑馳指著林菀,怒氣衝衝地說:“你胡說八道什麼!”
林菀悄悄看了眼小滿,哭聲更大了幾分,委屈萬分地說:“小滿姑娘,這是你的弟弟,求你救救他吧,你知道的……”
薑馳愕然看向小滿,滿目的不可置信:“你……你回來了?”
他的表情是說不出的複雜,不知道是欣喜還是焦躁。“你不是不肯回來嗎?現在已經不需要你做藥引了,趕緊滾吧。”
小滿早就對他陰晴不定的態度習慣了,不等她說出什麼,薑恒知就暴怒地訓斥了他。
嬰孩的哭泣聲尖利到她皺起眉,而緊接著又是另一波叫喊聲。
她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仆婦利索地按住了林菀,將吵鬨的孩子從她懷裡搶走,接著程汀蘭陰沉著臉從人後走出,薑恒知正要開口發問,就被她抽在林菀臉上的響亮耳光打斷了。
“賤人!”
小滿神情複雜,抬眼看向薑恒知。
“你是說,好好待她們?”
薑恒知的氣到臉上發青,攥住程汀蘭的手,怒道:“你這是做什麼?”
程汀蘭鮮少在人前失控,以往的她端莊溫柔,知書達理又體貼下人,幾乎誰也不相信這樣的夫人也會動手打罵。短短一月,林菀就將她的情緒徹底引燃,使這種潑婦一般的行徑多次上演。
在場除了第一次見的小滿,其他人都還算鎮靜。
小滿往後退了兩步,生怕程汀蘭現在會拉著她去放血。
“你知道什麼!她是個騙子,是她害月芙變成今日的模樣!都是她!”
程汀蘭神情癲狂,似乎是氣急了,拔下金簪胡亂揮著要刺向林菀。“今日種種,都是你這個賤人從中作梗,你該死!”
除了局外人的白芫和看傻了的小滿,其他人都手忙腳亂的上去攔人。
忽聽一聲痛呼,林菀軟軟倒在了薑恒知懷裡,肩上綻開一團深紅,地上也濺了點點血跡。
程汀蘭被薑馳抱住,終於漸漸冷靜下來,握著染血的金簪,崩潰地癱坐在地失聲慟哭。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小滿臉色複雜,尚未想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
薑馳抱著程汀蘭,抬起臉看著她,眼眸濕潤得像是蒙了雨霧,好似再一眨眼,淚水就會滾落。
“薑小滿……”
她麵色疑惑,等他說完。
薑馳卻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就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