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祠這個地方,對小滿而言意義非凡。
她第一次出府遊玩,去的就是月老祠。周攻玉是牽著她的手帶她到來的,就像帶著她去領略凡塵煙火,感受人世的喧囂和真摯祈盼。
那是她第一次那麼想用力的活下去,甚至萌生怯意,想要逃離相府。
很多人都認為她死才是正確的,她卻始終留著一線希望,不甘願就這麼死了。
而那麼多人的冷言冷語,都比不上周攻玉一句“聽話”
。
那個時候,她是真心覺得死了也好。
故地重遊,便會徒增傷悲。
江若若不知道這層過往,天色將暗就興高采烈拉著小滿出去遊玩。
江郡守在信裡再三提醒江若若,要懂得禮義廉恥,不能忘記女兒家的矜持。連江所思都在她麵前說過多次,讓她不要和周定衡私下相會,還未成婚便把名聲敗壞了。江若若反倒拿陵陽郡主來嗆他,幾次後連江所思也不管了,隻讓小滿幫著看著,不讓二人的言行出現逾矩。
馬車早早備好,徐燕來京城不久,纏著小滿帶上她。
對小滿來說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反正到了最後,都是周定衡和江若若你依我濃,她也不好湊到二人麵前煞風景。
徐燕對小滿的身份和過去都很好奇,時常纏問個不停,被拒絕多次也不再鬨了,卻還是對此抱著強烈的好奇。
京城和益州很多風俗都不同,周定衡邊走邊和江若若說起這些,小滿慢悠悠地跟著他們,偶爾回答徐燕的問題,神情多有疲倦。
徐燕問了幾次,見她眉間隱隱的不耐,也變得興致寥寥起來。
走了不久,街市上的燈籠被依次點亮。
燈影憧憧,衣帶飄搖。
“夫子,我想買糖葫蘆。”
看著糖葫蘆走街串巷的小販從旁經過,包裹著糖晶的豔紅果實立刻吸引了徐燕的目光,扯著小滿的衣袖叫停她。
小滿轉身,落入眼簾的,除了那漸行漸遠的攤販,還有一個戴著昆侖奴麵具的男人,即便是單看身形儀態,在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能被人第一眼注意到。
小滿轉身的時候,他也沒有動,隻隔著人流與她遙遙相視。
“夫子,糖葫蘆!”
小滿反應過來,掏出錢袋遞給她。“快去吧。<ahref=://>舊時光文學</a>”
徐燕喜滋滋地應了,立刻就去追那攤販,飛揚的裙裾如花瓣一般。
小滿放慢腳步,繼續朝前走,好等徐燕買完跟上來。
人流眾多,雖比不得冬至和花朝,卻也會一個不慎撞到行人。
徐燕去追攤販的時候,手中的錢袋被人撞落在地,不等她彎腰,一隻乾淨漂亮的手把錢袋拾起,細致地揩去灰塵,然後才遞給她。
“拿好,不要弄丟了。”
待清潤悅耳的嗓音響起,徐燕立刻就認出了他是誰。
顧及到街上都是行人,她壓住心底的狂喜,克製住臉上的表情,小聲喚了句:“殿下?”
“是我。”
徐燕捏緊了錢袋,還想再問什麼,就見小販已經要走遠了,而太子也抬起頭看向前方。
“殿下來找夫子嗎?”
周攻玉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算是吧。”
雖然知道答案,但聽他說出來,心裡還是忍不住失落。徐燕捏緊錢袋,還想再說些什麼,周攻玉就對她說:“你再不去,可就追不上了。”
徐燕應了一聲,又要提著裙擺去追賣糖葫蘆的小販。
剛走了兩步,身後人又叫住她,停下來的時候,她心臟跳得飛快,眼含希冀地望著周攻玉,等他開口說點什麼。
“多買一串吧,你們夫子以前……”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連本來冷清的眉眼都染上了溫柔。“她以前也喜歡這些。”
“好。”徐燕嘴上答應了,心裡止不住的發酸,方才去追小販的力氣都沒了大半。
*
夜色漸漸深了,又是最熱鬨的西街,聚集了許多女子在穿針乞巧。
小滿在相府的時候,府中的婢女也會一起玩樂,陶姒見她和婢女們混在一起會麵色不悅,這些平常姑娘的玩樂,她從來沒有體會過。
後來去了益州,江若若帶著她和那些小姐們一起,她嘗試過了穿針乞巧,卻覺得無聊至極。
大抵許多事都是這般,曾經心心念念得不到,最後得到了,才發覺不過如此。
小滿停了一會兒,望著歡笑聲陣陣的人群發呆。
再一抬頭,江若若和周定衡就走遠了。
她就知道,江若若出來堅持要拉上她,分明是為了讓江所思放心。
“夫子等等我!”
徐燕喘著氣叫住她,手上還拿了兩串糖葫蘆。
小滿笑道:“怎麼耽誤了這麼久?我還當你是被誰家的郎君給迷住眼,走不動路了。”
燈市的光暈照在徐燕臉上,看著倒真像是臉頰泛紅。“夫子莫要這樣打趣我了,這樣說我,不知道還以為我是那種色迷心竅的浪□□子。”
“食色性也,哪裡浪蕩了,我也喜歡漂亮的人。”
想到方才的事,徐燕不禁有些羞惱,將糖葫蘆往小滿手裡一塞。“給夫子的。”
小滿接過,對她道謝。
“夫子也喜歡吃這些東西,不都是小孩子才喜歡嗎?”徐燕忍不住問了一句。
小滿咬了一口糖葫蘆,短暫的甜過去,便是讓人口舌生津的酸,讓她連眉毛都皺成一團。
“也不是。”小滿咽下酸甜的山楂。“隻是以前我小的時候沒人會給我買,就心心念念著想要。後來有人買給我,才發現糖葫蘆是酸的,所以我也不是很喜歡。”
隻是那個時候,喜歡那個為她帶冰糖葫蘆的人。每次托他為自己帶糖葫蘆,或是什麼糖糕,都隻是想快些再見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