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層麵具,從他身上慢慢剝離。
快入冬的時候,小滿命人將睡蓮下遊弋的兩條錦鯉撈起來,送到湖裡給放生了。
魚遊走的時候,她就站在那看了許久,眼中有隱隱的期盼,好似她能同這遊魚一般遠走似的。
天一冷,本就體弱的凝玉公主又開始臥床不起。有次病糊塗了,還一直喊著皇兄,周定衡知道後便心疼地連夜入宮去看她,凝玉卻沒有露出欣喜雀躍的表情來。
反而是太子將名貴藥材送去的時候,凝玉因久病而蒼白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抹喜色。
凝玉的身子弱是先天不足,從小便有的毛病藥石難醫。而這次的病來勢洶洶,太醫曾暗中說她難以撐過這個冬天。
惠貴妃雖不是她生母,卻也從小將她養在身邊,因為此事也鬱鬱寡歡了許久,等到冬至的時候,也不知聽誰說可以去寺廟祈福,非要去淮山寺為凝玉求個福祚。
周攻玉去過淮山寺的消息也不知被誰傳了出來,惠貴妃還親自來問過他,淮山寺是否靈驗。
小滿的護身符是除夕的時候,周攻玉連夜上山求來的,靈不靈驗他又如何得知。而惠貴妃篤定連太子都去的佛寺,一定是最靈驗的,於是更堅定了要去淮山寺的決心。
冬至是情人相聚的時候,皇上卻因對惠貴妃的珍愛,而喬莊成了普通的富貴人家,與她一同去淮山寺禮佛。皇後卻要被孤零零的留在宮裡看月亮,心中必定是少不了怨恨。
江若若因為身孕不能出門,小滿身為太子妃,也不想在周攻玉和許家抗衡的時候出門,以免惹來一身麻煩。
天氣寒冷,她便窩在殿中看書,周攻玉在一旁將溫好的茶遞給她。
“淮山寺的階梯那樣長,皇上為何肯答應惠貴妃?”
周攻玉慢條斯理地飲過了茶,才緩緩答道:“父皇珍愛惠貴妃,與她在一起便覺得心中歡喜,淮山寺的長階自然不算什麼。即便他是皇帝,在愛一個女子的時候,同常人也是一樣,並無不同。”
說罷後,他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惜我冒著風雪,走過石階千層為你求來的護身符,被你隨手丟棄。”
小滿辯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丟了之後我還找了好幾日沒敢告訴你,最後不是被你找到了嗎?分明是不見了,怎麼能叫丟棄呢?”
周攻玉沒說話,目光放到了書案上的枯枝上。
小滿奇怪地問:“你為何要在瓶子裡插一根樹枝,還放了許久,是有什麼用意嗎?”
他輕笑一聲,答非所問。
“去年的冬至,你去找韓拾整夜未歸,今年我們一起過。”他看向小滿,燭火跳動,明暗在他臉上交錯。“往後也要一起,年年都不分開了。”
當日花朝,韓拾手中的玉蘭花,最終還是落到了他手上。能與小滿長久的,也隻會是他。
*
深夜的時候,似乎發生了什麼急事。
小滿窩在暖和的被褥中睡得正睡,被披衣起身的周攻玉驚醒,睡眼怔忪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周攻玉本來有些緊繃的心,忽然就鬆軟下來,替她牽了牽被子,安撫道:“無事,你好好睡,不用管這些。”
見他神態平和,小滿也不再多想,往被子裡拱了拱繼續睡。
一直到第二日,她才得知就在昨夜,發生了一件天翻地覆的事。
惠貴妃與皇上在淮山寺遇刺,因為夜裡山路崎嶇,惠貴妃被追殺時,不慎滾落山下。
被找到的時候,惠貴妃的頭和腰腹都在流血,不等尋到大夫便咽了氣。
皇上清晨在回到宮中,惠貴妃的屍身被他抱在懷中,已經變得冰冷。他悲憤至極,回宮後不等見過周攻玉,便先衝著皇後的寢殿去了,二話不說便揚手打了下去,揚言要讓她為惠貴妃償命。
以往皇上儘管不愛皇後,也是給了她敬重的,從未做過這種事。皇後一時氣急,頂撞皇上不說,還稱惠貴妃是死於報應。
惠貴妃的死將整個皇宮攪得一團亂,若說最嫉恨惠貴妃的人,那一定是皇後。
也因此有人將此事,怪罪到了周攻玉頭上,隻因惠貴妃來問過他,淮山寺是否靈驗。
震怒過後,皇上又去見了惠貴妃的屍身,不忍再看地轉身,忽然嘔了口惡血倒地不起。
眾人又亂作一團地叫太醫,將皇上往寢殿抬。
周攻玉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轉身看到小滿。
“來這裡做什麼?”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走近皇後寢殿的時候,還能聽到裡麵有女人崩潰的哭聲。
皇後雖然一直被冷落,可這麼多年,皇上到底也沒有對她動過手。
“昨日有刺客對惠貴妃下手,父皇懷疑此事是母後所為,不知是聽信了誰的讒言,竟認為我也從中作梗,想除去他和惠貴妃,好早日登基。”周攻玉說完,殿中的哭聲愈發淒慘,連他都聽不下去了。
小滿想了想,低聲道:“可是許家?”
他揉了揉小滿的額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