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最近女兒有瘦下來的跡象，瞧著雙下巴都不太明顯了。顧大偉有些可惜地看了看顧朦的臉，繼續義憤填膺。不過他認為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就更不應該躲在家裡練習了，這不是平白無故顯得心虛麼？
“乾什麼回家練習，繼續去老地方練好了。這不偷不搶的，有什麼好換地方的？”顧大偉是鼓勵女兒遇事要勇往直前的，輕易不能被這點小困難給打敗。
顧朦有些不太情願，但是這時楊佩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顧朦無法之下，最後也答應繼續去老地方練習。反正如果之後成蕭然不再來打擾她的話，在哪裡練習都是沒有關係的。
“你們都不關心我這套動作是哪裡學的嗎？”顧朦有些好奇地問道，她爸媽怎麼一點求知欲都沒有。
楊佩擺了擺手：“你不是說跟你們學校做的廣播操差不多嗎？那還有什麼好問的。”
顧朦：“……”
行叭，你們高興就好。
不過她最後還是解釋了一句，說是不久前被一個不認識的人主動教的，教的時候也不隻她一個人在學。W先生爸媽確實不認識，而體術，既然是全年齡段通用的，學的人肯定不少，隻不過不是他們這個世界的人罷了。這樣的解釋在顧朦看來就是最好的了。
反正她最近總會在休息日的時候一個人出去走走，晃晃悠悠就是直到傍晚才回家，這樣一說兩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懷疑。
體術的事情在顧家就這樣暫時過去了。
而顧朦在新學校中的生活，也在這樣的開局中慢慢開始了。關於她這個新來的轉學生的話題，因為她平時比較安靜不屬於那種自來熟和外向活潑的性格而慢慢減少。倒是她的廚藝在繼湯月之後又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和誇讚，收了一波好感度，在以她們的位置為圓心的小範圍內，她的人緣倒是越來越好了。
帶飯後的第二天，她就遵守諾言從家裡裝了一瓶新的提神噴霧帶來學校送給湯月，瓶子是她另外找的，依舊是不透明的小瓶子，容量比她的那瓶還稍微大一點，湯月十分高興，最後還硬塞給她兩百塊錢說是不能白拿她的東西。
湯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雖然她覺得這麼好用的噴霧可能還不止這麼點錢，但這兩百塊錢已經是她幾乎半個月的生活費了，讓顧朦千萬要收下。顧朦無奈之下隻能收下了這筆錢，不過周末的時候直接拉著湯月請她吃了一頓好吃的。
再然後，兩人擁有的兩瓶噴霧就得到了全班師生的熱烈歡迎。顧朦很大方，隻要有同學過來向她借去噴一噴，她都會給。而這就導致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大家上課時候的熱情都格外的高漲，不僅再也沒有了打瞌睡上課不集中的情況，反而是兩眼緊緊盯著講課的各位老師，恨不得在他們身上灼出一個洞來。
同學們雖然眼熱顧朦有這樣的學習神器，但是在湯月的宣傳下也知道這提神的噴霧也算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是輕易都找不到地方買的那種。他們偶爾能蹭著噴一噴都算是運氣好了，不能再強求更多。
在學習方麵，顧朦也沒有一天違背過曾經向顧大偉所保證的誓言，幾乎是隻要有空，就會埋頭在習題中。關於高三的課程她早在轉學之前就全部已經過了一遍，打好了一定的基礎，現在一邊聽課一邊複習，然後一天到晚的刷題，收獲頗豐。而湯月呢，因為這個好學的同桌的影響，也被帶著主動學習起來，在提神噴霧已經顧朦有意無意的幫助下，居然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而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在潛移默化中完成的。就湯月自己而言，除了每天看漫畫的時間少了一點之外，其他沒有任何的變化。反倒是因為上課不再犯困了，居然開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學習的樂趣。也算是可喜可賀了。
對於顧朦來說，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除了其中一點。
說實話，經過這麼多天的實踐，她開始有些懷疑W先生說的話的真實性了。最近她每天晨練的時候都能“偶遇”到成蕭然，做體術熱身的時候這人會跑步經過一次，發出幾聲似笑非笑的冷哼看看她的方向很快離開，等她也開始晨跑的時候又會在路上遇到幾次，不過都是擦肩而過居多，相互之間的距離也是隔得老遠。
自從顧朦兩次拒絕跟他說話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隻存在眼神的交鋒，但是這種時不時，哦不對，應該是每天見上幾麵的情況，真的能像W先說所說的那樣可以把人勸退嗎？
她總覺得最近成蕭然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哎，愁人。要不她還是換一種方法，比如說找時間和人把話說清楚吧，或者是把晨練改成夜跑？
顧朦不知道的是，最近成蕭然也陷入了一種糾結的狀態，那是自己的麵子和親人的健康之間的交鋒。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那一次在食堂成功被顧朦激起“戰意”之後，他就開始單方麵的和人較勁。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趁著早晨鍛煉的時候時不時出現在顧朦的附近，對她進行一番嘲諷，雖然每一次都被人給無視就對了。
時間久了，就連成蕭然本人也開始認為自己的這一行為極其的幼稚，打算放棄了。
但是在放棄之前，他決定再做點什麼給自己這一段時間的抽風行為劃上一個句號。他想起了那幾次兩人關係惡化的原因，說人矮和胖他其實已經漸漸回味過來確實不應該當著女生的麵就那樣說出來，但是有心想要道歉吧，又因為顧朦的冷臉也心生退意，既然不敢道歉的話，那就讓事情隨著時間漸漸被人淡忘好了。
成蕭然想到的其實是試試看顧朦每天在空地上做的那套動作，看看它到底有什麼魔力，會讓顧朦在持續被人取笑的過程中繼續練習下去。說實話，最近幾天看顧朦做，他心裡的好奇心是越來越旺盛了。
“我就在家裡試試看，明天過後就再也不想和顧朦有關的事情了！”成蕭然在心裡這樣跟自己說，然後就開始回憶起了那些動作。
他就是在花園裡進行嘗試的。在此之前，成蕭然還特意在家裡查看了一番，爸媽都出門工作了，家裡的保姆幾分鐘之前外出買菜了，而他哥哥因為身體不好的關係，常年都悶在自己的房間裡，輕易是不會出來走動的。
所以他可以放心，他等下做出來的動作不會被人看到，所有人都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麼。
這麼多天以來，他看到的動作沒有整套也有超過大半了。成蕭然也發現，這從來沒有見過的動作其實和廣播體操很像，仿佛走的就是一個路數。但是有些動作卻十分的新奇，他就沒有在其他地方看到過一樣的。
也不知道顧朦到底是跟誰學來的。
成蕭然一邊想著，一邊就把自己記得的動作做了出來。不過由於他對那些比較少見的動作好奇心更重的原因，普通的他沒有記住多少，奇奇怪怪的倒是比劃出來了大半。如果此時顧朦就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成蕭然的動作已經有了體術大概的雛形，如果係統地學習的話，估計不出幾天就能完全學會了。
剛開始的時候，成蕭然的動作銜接還有些遲鈍緩慢，總會停下來想一想接下來要乾什麼。但是到了之後居然有了越來越順手的感覺，雖然因為要嘗試他隻穿了一件單衣，但是身體居然很快就熱了起來，少年人火力旺盛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嘛，就是他個人的體質似乎也特彆適合練習這個體術。
這種七零八落的嘗試，不僅沒有讓成蕭然感覺彆扭，漸漸的還有了一種渾身舒爽的感覺。他開始理解顧朦的想法，如果她平時做的動作會給人帶來這樣的體驗的話，就算是被人笑死，他也是會照練不誤的。
所有他能夠記住的動作全部做了一遍之後，成蕭然停了下來，開始站在原地發呆。因為之前的動作，他現在渾身暖洋洋的，身心暢快不說，還對自己誤會顧朦產生了一種名為內疚的複雜情緒。
顧朦才是對的。
他這個毫不客氣嘲笑人家的人，在她眼裡估計就是個大傻子吧？
“啪啪啪。”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拍手聲，成蕭然瞬間從情緒中回過神來，轉頭見看到家裡請來的專門給哥哥調養身體的中醫老先生正一臉讚歎地看著他。
“？？？”
孔洵過來其實有一段時間了，他本來是打算出聲打個招呼的，沒想到嘴還沒張開，就看到這家的二兒子居然自顧自地做起動作來。
而且看這些動作，零零碎碎的，單個分解好再由成蕭然練起來顯得有些怪模怪樣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學來的。
多年的涵養讓孔洵沒有打斷他也沒有輕笑出聲，隻是打算等他動作結束了在和人招呼一聲，於是他就站在花園的門口，安安靜靜看了起來。
哪知道，原本隻以為是外頭學來的雜術，但是孔洵覺得這些動作真是越看越有韻味。他其實是一個太極愛好者，年輕時候就開始學習正統的太極，至今已經好幾十年了，看了一會兒，他居然覺得這些簡單動作中似乎還有著那麼一絲太極的道意。雖然不想承認，但似乎比太極還要更加高深的樣子。
質樸中蘊含精髓，大概就可以用來形容這其中的幾個動作吧。
隻不過……好像這動作並沒有被學全，很多地方都顯得不自然，倒是讓這套動作的價值大打了折扣。
孔洵掩去心中的失落，注意到成蕭然已經停了下來，就一邊拍著手一邊笑著走了上去。
隻不過為什麼成蕭然看向他的眼神這麼驚慌呢？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他怎麼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呢？
成蕭然顯然是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把頭轉過去看到人的短短幾秒鐘內，他的內心閃過無數個彈幕，大概就是“我完了居然被人發現了！”“天啊怎麼辦啊我該怎麼回答才能顯得比較自然？”“媽耶能不能讓時間倒退啊，我發誓我絕對會去找一個更加安全的地方的！”“@#￥%……”之類的內容。
他的嘴唇因為緊張抿成了一條直線，表情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兩眼暗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到這樣的成蕭然，孔洵簡直黑人問號臉，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平時不是挺活潑挺沒有心事的一個小夥子嗎？怎麼今天看起來就這麼奇怪？
雖然他隻是一個幫人家看病的中醫，但是好歹也是相處了好幾年了，和成家人早就十分熟悉了。孔洵開始暗自琢磨，要不晚點等這家裡的大人回來了，提一下？
成蕭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反常已經被人歸類到了青春期的煩惱中，他快速開動著腦筋，總算是相處了一個比較容易被人接受的說辭，正當他打算說的時候，就被人開口打斷了。
“蕭然啊，你剛剛做的這套動作不錯啊，能不能告訴孔爺爺是在哪裡學的啊？”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去拜訪一下發明這套動作的高人。
少年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不少，看起來圓溜溜的，臉上驚訝的表情怎麼也掩飾不住了。他是真沒有想到孔爺爺居然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這和他的形象根本就是一點都不相符！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成蕭然臉上的表情又有了變化。眼前的這位老爺子在永錦市都是有名望的老中醫，說不定這個彆墅區裡還有其他人家也曾經邀請過他上門幫忙診治。那麼這會不會有可能其實他是認識顧朦或者顧朦的家人的，而且他們還很熟。並且他是知道這套動作是顧朦先練起來的，今天會這樣來問他，隻是為了知道的多一點，到時候好把這件事告訴顧朦。
然後，顧朦知道後就會狠狠地來嘲笑他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成蕭然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快就要被反噬了。早知道會有今天這麼一出，他當時為什麼會嘴賤直接說出口呢？
已經陷入被害妄想症的少年整個人如同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不說，身上還縈繞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感。
這下，輪到孔洵疑惑了。
他問的問題難道有這麼難回答嗎？隻不過是問一問這是從哪裡學過來的而已，怎麼就這麼難說出口了呢？即使是不能說好了，直接跟他說不就行了？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此時的兩人靠的並不是很遠，但是仿佛無形中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鴻溝橫亙在他們之間，誰也無法徹底理解對方的想法。
成蕭然甚至是緊抿著自己的唇往後小小的退了一步，拒絕的態度十分的明確了。
孔洵雖然失望，但也不是那種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隻是歎了一口氣，念叨著這些動作可比電視上放的那種華而不實的健身操好多了，長期練習肯定是會有一定效果的。說罷他還朝著成蕭然搖了搖頭，就準備進屋去給成舒然進行診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已經轉身離開的孔洵沒有注意到身後成蕭然突變的臉色。
說到這成家的大兒子，他就不免又有了歎氣的衝動。多好的一個孩子啊，性格溫和不說，人還聰明，聽說在學校裡從來都是第一名的存在，這還是他有大部分時間在家自學的成果，隻可惜天生體弱，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想要痊愈很難，隻能慢慢進行調養了。
想到成舒然，孔洵又忍不住想起了剛剛見過麵的這個家的另一個兒子。如果說成舒然是溫和有禮的貴公子的話，那麼這家的二兒子就是衝動冒進的小霸王了。兩人明明是雙胞胎兄弟，出生時間就隔了幾十分鐘，但是性格卻是南轅北轍。彆人家分不清楚雙胞胎的情況在這家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就連外人在短暫的相處之後也能輕易發現這兩人的不同。
成舒然的房間就在一樓，進門沒走幾步孔洵就已經到了他的房門口，在門上輕輕叩擊幾下後，就聽到從房間內傳來一道聲音：“是孔爺爺來了嗎，請進。”這個聲音怎麼說呢，音線有些飄忽，可以聽出說話之人的身體應該比較虛弱，但是這聲音卻如同涓涓流水，聽到耳朵中會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總之，這是一個十分博人好感的聲音。
孔洵聽到成舒然的聲音後，再次對這個少年產生心疼的情緒，因為不想讓敏感的少年看出分毫，他是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後才推開門走進去的。
成舒然正半坐在床上看書，身上披著一件薄衫，旁邊的窗簾拉開來一半，這個時候剛好就有陽光從外頭照進來，有一小部分灑在床上，讓這個房間產生了一種溫暖的錯覺。
看到孔洵走進來，成舒然已經把看了一半的書本合上，正朝著他笑。略顯蒼白的嘴唇在同樣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弧度，讓少年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又美好。
孔洵和人打了一聲招呼，也沒有多聊，就給人看起診來。說實話，成舒然的身體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虛弱，還有就是容易生病。今天的診脈結果他也和上次的比較了，並沒有太大的差彆，不好也不壞的，就是熬人。
成舒然也知道自己的身體也就那樣了，因此全程都是微笑以對的。在他看來，隻要能夠一直保持不病不痛的，就算得一直悶在家裡，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這樣的心態，對於一個長期生病的病人來說，其實還算是好的。孔洵見過太多太多的病人，因為治療無望就開始自暴自棄，有時候明明還能保持住的，卻偏偏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病情加速惡化了……
他收拾完自己帶過來的工具，又好好叮囑了成舒然幾句，看他已經有了疲態，就準備告辭。
成舒然輕輕地嗯了一聲，就眯著眼睛慢慢躺在了床上，一直堅持到孔洵徹底從房間出去，他才把眼睛閉上，睡了過去。他這個身體是真的有些糟糕，十分的容易感到疲倦，一天有大半的時間是躺在床上休息的。隻有偶爾感覺身體吃得消的情況下，他才會強硬要求自己跟弟弟去學校上課，但是沒幾天他就會再一次吃不消回家休息。
如此循環往複，也不知不覺度過了十好幾年。自從上高中開始，其實他的情況已經算是好了，最起碼能有一半的時間去學校上課，能參與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活動，到了高二的時候，更是被人推舉成了學生會會長，至今他還擔任著，隻是已經不管事了而已。
孔洵輕手輕腳出門後並沒有馬上離開，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被相同的一張麵孔給攔住了。
因為不想靠得太近打擾到哥哥的休息，成蕭然是直接堵在大門口的。孔洵隻要想出門，就勢必會經過的一道門。他就那樣雙臂大張地站在門口，把人攔住的意思十分的明確。
前一分鐘剛和貴公子相處融洽，後一分鐘就要體驗小霸王的不講理，即使是寬容大度如孔洵，這個時候也有些感到頭疼了。
這孩子，怎麼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知道他現在把人攔下是打算乾什麼？如果是問成舒然身體的話，他倒是可以很容易就幫忙解答，但是看著成蕭然臉上的認真，他幾乎是可以確定成蕭然想知道的並不是這一點了。
那麼，又是關於什麼呢？
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見成蕭然大跨步地朝他走了過來，神色間還帶著慌張和一絲喜意。孔洵心中的疑惑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