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合一 孟湘霧是氣運之女!(1 / 2)

孟湘霧隻得了這兩句話, 便被送客了。

她三步一叩首地拜了三百多次,雙腿發顫,膝蓋磨傷, 幾乎無法走路了。下山的路, 還是小沙彌背著她走下去的。

回鑄劍山莊的路上, 孟湘霧坐在馬車裡望著窗外的景色,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她輕聲呢喃:“藥引……”

臨近鑄劍山莊,馬車碾過城外的馬路,孟湘霧突然聽見哭聲。

她看到兩個蒙住口鼻的官兵, 拖走了一個昏迷的災民, 旁邊年長一些的老婦正哭著求官兵不要帶走他。

車夫瞥了一眼,歎道:“應是那人染了疫病,被帶走隔開了。”

回到山莊, 孟湘霧剛被扶著下了馬車,就見到個小丫鬟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不苦姑娘,不好了, 莊內又有二十三人發病了!其中有九位是我們的鑄劍師傅。”

“我知道了。”孟湘霧咳嗽了幾聲,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你可曾接觸病人?”

那小丫鬟見孟湘霧雙膝洇出血,伸手扶住她, 答道:“未曾, 不過我阿姊是在夫人房裡伺候的, 我與阿姊有接觸。”

孟湘霧問:“你阿姊發病了嗎?”

小丫鬟點點頭,目露戚色:“今日剛發病。”

孟湘霧:“管家也發病了嗎?”

小丫鬟再次點頭。

也是,能說得上話的全都病了,否則也輪不到她來。

孟湘霧問道:“可有從未接觸過病人的?”

小丫鬟道:“有。”

“叫兩個手腳麻利的來尋我。”孟湘霧道,“讓所有接觸過病人的人待在房裡, 暫時不要出來……包括你。”

小丫鬟應了一聲“是”,去尋其他人。她隔著老遠叫了兩個下人,沒有接觸他們,讓他們去尋孟湘霧,她則是繼續叫其他接觸過病人的下人回房間。

孟湘霧讓那兩個下人去調查一件事,自己則扶著簷廊的柱子慢慢走回了房間,把裙子換了,額頭抹了些藥。

過了兩刻鐘,兩個下人都調查完回來了,確認了接觸過病人的,都會在三天內發病。

她是唯一一個還未發病的。

孟湘霧黑翎般濃密的睫毛顫了顫,似是想到了什麼。

她找到山莊存放藥材的地方,按照她最初寫的那個方子抓了一副藥,然後找到下人,說藥材不夠了,讓下人照著她寫的方子再買十五副回來,說完,她獨自去了小廚房。

浸泡藥材、煎藥。

孟湘霧坐在門口的板凳上,望著天際橘紅色的落日,好似在發呆,夕陽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孟湘霧走到煎藥鍋前。

她打開鍋蓋,白色熱氣攜著苦澀的味道撲麵而來,黑褐色的湯藥咕嚕咕嚕地翻湧。

她拿出揣在懷裡的短刀,緩緩拔出來,將刀刃伸進火裡烤了兩下。

【莫非孟湘霧覺得藥引是她?】

【莫說是她,我也如此懷疑。方才她讓下人調查過,所有接觸了病人的三天內都發病了,除了她,說明她對此病免疫啊!】

孟湘霧將烤完的刀子懸在手腕上方,她握緊了刀柄,深吸口氣,利落地割開了手腕。

此刀極為鋒利,刀刃劃過後蒼白細嫩的皮膚綻開,鮮血就像還未反應過來似的,過了幾息才湧出來,溢出割痕。

她往煎藥鍋內滴了幾滴血,又拿出一個碗將手腕流出的血裝起來,待血快止住了才去包紮。

【淨無大法師也是有原型的,是一位兩千年前飛升的佛修,傳言他能未卜先知。南柯一夢裡的他不出山救人,反而讓孟湘霧做,定是藥引跟孟湘霧有關,孟湘霧的判斷是對的。】

【若藥引真的是她,救這麼一個莊子的人要多少血啊!若是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1]

孟湘霧包紮回來,藥也熬好了,她倒出一碗端到公孫寂的床前。

她找來下人幫她把公孫寂扶起來,她用勺子盛一勺,吹了吹,就這樣一口一口給公孫寂喂了下去。

喂完藥,孟湘霧坐在公孫寂的床邊,可能是在等著看藥效如何。

“不苦姑娘!”

孟湘霧推門出去,瞧見了拎著好幾包藥回來的下人。

那人道:“如今藥堂內的藥都不夠了,我跑了好幾家才買全,是以回來晚了。”

孟湘霧道:“不晚。”

那人可能是見孟湘霧好說話,忍不住問:“不苦姑娘,可有把握醫好?”

他頗為猶豫地說:“方才我回來時,見到官兵抓了不少染疫病的人,據說是要夜裡……燒死。若是不行的話……”

孟湘霧懂了他話裡的意思,臉色瞬間冷下來:“此話我當你未講過。”

那人連忙磕頭行禮:“是我糊塗了!”

孟湘霧道:“把藥拿到小廚房吧。”

那人道:“是,小人告退!”

孟湘霧回到公孫寂的房間,發現這一會兒功夫他發了許多的汗,鬢發濕漉漉的,穿在身上的中衣都濕透了。

她給對方把脈,片刻後,如釋重負道:“好了!”

藥引真的是她。

她又前往小廚房,準備給其他人熬藥。

因為要一口氣給好多人熬藥,孟湘霧這次用上了大鍋,每副藥可以熬兩次。她正在挨個拆開藥包浸泡,動作卻漸漸慢了下來。

她喃喃道:“燒死……嗎……”

有多少染病的災民?

她不知道。

孟湘霧抬起左手,纏在手腕的白布上暈染開一道血痕。

【現在擺在孟湘霧麵前的有三條路,第一條路是她不救彆人了,全部送下山,讓官兵燒死。第二條路是救她想救的人,其他人全送下山燒死。最後一條路,就是山莊裡的人要救,山下染病的人也要救。】

【這位道友說得容易,若是走了第三條路,彆說孟湘霧這具身體本就體弱多病,就算是正常人,都怕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咯。】

【可那都是一條條人命啊,孟湘霧若是不救,未免有些冷血了。】

【救不救,能救多少人,全在孟湘霧一念間啊。】

孟湘霧熬了一大鍋藥,把先前接到碗裡的血倒進去,熬出十幾碗,讓下人給莊主和莊主夫人,還有其他的人送去。

她繼續熬第二波,碗裡的血已經沒了,她隻能拆開紗布撕開傷口滴進鍋中。

……

月上中天,群星黯淡無光,隻有那輪圓月散發著清寒的光。

成片的火把照亮了城郊的樹林,數名官兵全副武裝,拿著武器包圍住臨時搭建的數間草棚。

草棚內躺著許多災民,放眼望去遍地橫陳,不知凡幾,均兩頰發紅,昏迷不醒。還有些清醒的人,正低聲嗚咽,隱隱約約的,聽起來像是狼在低嚎,又像是冤死的鬼魂在哭泣。

有人哭道:“你們會遭報應的!”

“我們也不想啊。”官兵裡看起來是統領的人無奈道,“此乃上麵的命令,我等也無能為力。此疫病來勢洶洶,發病七日即死,且一傳十十傳百,實在恐怖啊。”

他擺了擺手,有官兵往他們身上潑油。

一時間,咒罵混著嚎啕大哭,淒厲之聲響徹山林。

就在火把即將點燃油時——

“等等!”有個男聲喊道。

眾人望去,隻見山間道路走出來三個人,中間的少女在月色下白得好似一塊玉,身材瘦弱,走路需要旁邊丫鬟打扮的少女扶著,她另一邊是下人打扮的青年,手裡拎著小箱子,像是大夫出診的那種。

“來者何人?”統領道。

中間的少女道:“醫治疫病之人。”

統領麵色狐疑,並不相信:“宮中禦醫都未能尋到法子,你能?”

少女也沒多說什麼,隻讓旁邊的下人打開箱子,拿出灌了藥的葫蘆,將湯藥倒在碗裡,剛好一碗。

孟湘霧端著藥碗問道:“此乃治疫病的藥,可有人想試試?”

她話音未落,有個女人毫不猶豫地接過碗喝了下去。

孟湘霧望向統領:“一刻鐘就能看到效果。”

“好,那便等一刻鐘。”統領道。

【孟湘霧是不是愚善啊?!這麼多染病的,她若真放血治他們,自己也活不成了啊!】

【孟湘霧不治,你們要說她冷血;孟湘霧治,你們又要說她是愚善。好話賴話都叫你們說了,說到底,你們就是對孟湘霧還抱有偏見,見不得她好。】

【她肯定堅持不到最後,我不信這麼多災民,她全都能救。】

一刻鐘後,服下藥的女人滿身大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般。

統領小心地用手指戳了下女人的額頭,發現不熱了,立刻叫人去請大夫診治。

大夫來了,給女人診脈後瞪大了眼睛,連連問道:“是何人醫治的?能否讓我見見?可有藥方?”

“是我。”孟湘霧道。

大夫並未因孟湘霧的外表而看不起她,反而嘖嘖稱奇:“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他向孟湘霧討要藥方,孟湘霧給了,但也說明了藥方差一味藥引,這藥引隻有她有。大夫對藥引抓心撓肝,問了兩次,孟湘霧都閉口不談,他便自覺不再問了,可能以為是孟湘霧的家傳秘方。

確認藥方能治疫病後,官老爺都被驚醒了,特意給孟湘霧準備了一個屋子熬藥,裡麵按她的要求,熬藥時隻留她一個人。

源源不斷的藥材抬進去,一碗又一碗的湯藥端出來。

一夜過去,災民才治好了三分之一。

屋內的人好似不會休息,官兵都輪換了一班,還是不斷有藥端出來。

一個白天過去,城中百姓也有人染了疫病,被送出來,最終等在外麵的還有半數人。

又是一夜,又是一日……

不斷有人被治好,但也不斷有人發病被送來。

【我快要看不下去了,還好天幕沒讓我瞧見此時孟湘霧的樣子……我不敢想,她如何了。】

【兩天兩夜啊,怕是全身的血都要流乾了……】

【佛祖割肉喂鷹,亦是如此罷。】

【傳承若因此選擇了孟湘霧,我心悅誠服。】

【我還是覺得她愚善!為了群不相乾的人,命都要沒了,還當泥菩薩呢!】

【前麵的道友莫不是嫉妒了?就算孟湘霧因此死在南柯一夢中,她也是得到了傳承,而不是你!】

“不苦!”公孫寂騎著馬來到此地,他大病初愈,瘦了不少。

他推開熬藥的屋子的門,正好瞧見孟湘霧用短刀在左手臂割了一刀,她的左臂從手腕處開始密密麻麻地排下血痕,足有十幾道。

她看起來很不好,麵色蒼白得嚇人,嘴唇也發白,形容憔悴,仿佛一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你乾什麼!”公孫寂抓住她的手。

孟湘霧聲音虛弱,語氣卻很平靜:“藥引。”

“藥引?”公孫寂愣住了,失聲道,“你給他們喝你的血?我喝的也是?!”

孟湘霧輕輕“嗯”了一聲。

公孫寂直接俯身將孟湘霧扛到肩上,要帶她離開,他悶著聲道:“他們哪是在喝藥,喝的是你的命!彆管那些人死活了。”

“放我下來。”孟湘霧敲了敲公孫寂的後背。

明明她的力道很輕,公孫寂卻在門口停了下來,他踟躕片刻,咬著牙把門關上了,將孟湘霧放了下來。

不等孟湘霧說話,他先掉了眼淚:“對不起,不苦,是我沒用……我若沒染病就好了。”

孟湘霧道:“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彆人,鑄劍山莊又不是與世隔絕了。”

“不要救他們了好不好?”公孫寂抱住孟湘霧,眼淚順著下頜流到了孟湘霧的脖頸,“你有多少血可以流?你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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