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時恩沫相視一笑,兩人顯得又默契又甜蜜。
陳星易呆愣愣地看著,又酸又氣又急。他甚至有種衝過來把這兩人直接扒拉開的衝動!
“時恩沫,我們之前的事我不是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嗎?那都是誤會,都是我媽乾的……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時恩沫看了一眼陳母。
自從進入這個包間後,陳母就一直保持沉默。
時恩沫也看出來了,陳母約見她,為的就是讓陳星易死心。尤其是在看到時恩沫已經帶了男伴的情況下。
所以陳母不需要說話,隻要樂得看戲就好。
陳星易當小醜又怎麼樣?隻要他能死心回頭,陳母的目的就達到了。
不得不說,這一手是真出色。
本來陳星易埋怨的是陳母橫插一腳、從中作梗,讓有情人分手。
可現在看見時恩沫有了新歡,他的怨恨便自然而然轉移到了時恩沫的身上。
這樣一來,不僅能徹底對時恩沫死心,還能完美地修複他們的母子關係。
一石二鳥,還不用陳母自己費功夫。
不過……時恩沫很好奇,當著彆人的麵這樣埋怨自己的母親,陳母真的無動於衷?
尤其是當著的人,還是陳母最討厭的“拜金女”。
時恩沫忽然臉色一變,非常生氣的樣子。
“陳星易,你母親有再多錯,那也是為了你好。可是你呢?說是脫離家庭自己創業,其實你的公司哪一步沒靠你家?你的創業投資除了陳氏,還有彆人投嗎?”
“你對你的公司如此隨意,不過是因為知道自己還有退路,還可以回去繼承家業罷了。你一邊說著父母如何不好,一邊卻始終沒勇氣真正獨立……這樣的你,憑什麼埋怨你媽媽?”
時恩沫每說一句,陳星易的臉色就驚愕一分。
而陳母的麵容,也如冰雪初融,漸漸動容。
她做這一切是為了誰?當然是為了陳星易啊!
可是她費儘心思,卻吃力不討好。被兒子各種嫌棄埋怨。陳母心裡難道不生氣嗎?
陳星易平時在家各種不耐煩,張口閉口就是獨立。可沒錢了,公司搞不定了,不還是回家來找她擦屁股?陳母難道不煩躁嗎?
她隻是一直在忍耐罷了。
可陳母萬萬沒想到,自己如此苦心忍耐,等到的居然不是兒子的良心發現。
而是一直看不上眼的時恩沫,點醒了他。
時恩沫這一席話,音量不高,卻振聾發聵,久久回蕩在包廂內,令眾人沉默。
到了這個時候,陳母才終於高看了一眼時恩沫。
或許……或許當年拆散他們,的確是她看走了眼……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後悔藥,說什麼都晚了。
陳母第一次放緩聲音,對時恩沫開口:“時小姐,當年的事,的確是我手段太粗暴。不過我也是為了我兒子好。現在聽說你也有了孩子,我相信這份愛子之心,你應該是能理解的。我看你這麼通透,就請你說句明白話,讓他死心。”
明白話,當然指的就是那個孩子的身世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時恩沫對陳星易,已經沒有絲毫的情意了。如果真的還想要兩人扯上關係,隻有可能是因為孩子。
陳星易本來被時恩沫說得都要抬不起頭來了,臉漲得通紅。
現在聽到這個,又像是看到最後希望一樣,期待地盯著時恩沫。
時恩沫懶洋洋地放下杯子:“你兒子不是已經親眼見過,我的孩子管誰叫爸爸了嗎?順帶一提,他姓時。”
她這句話沒有明確點出來,並不能說她在說謊。
隻是看各人如何理解了。
像陳星易這樣的,自然是順理成章地理解為伏蒼就是時睿的親生父親。一邊黯然神傷,惋惜自己可能的孩子。一邊又不屑地看了一眼伏蒼。
在他看來,伏蒼估計就是因為臉入贅時恩沫的小白臉,連孩子的姓氏都讓給了時恩沫。
真是丟人。
陳母的目光卻閃了閃。
她當然聽出時恩沫在刻意迂回,但也聽出時恩沫的言外之意。
——既然姓時,那這個孩子無論到底有沒有陳家的血緣,都和陳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就算有血緣又如何?陳星易又不是不能生,未來他肯定會有更好的後代,更門當戶對的妻子。
既然時恩沫自己放棄了,那就彆怪她。
陳母點頭:“好。”
這一個字落下,就代表著雙方從此真的毫無牽扯。
無論如何,陳母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她緩緩舒了一口氣:“謝謝你時小姐,關於之前說起的合作……”
時恩沫乾脆拒絕:“不用了。我來隻是為了確保以後不會再有人騷擾我的孩子。我想我們沒什麼可合作的。”
她放下杯子,示意伏蒼可以和自己離開了。
隻是拎著包即將走出門時,時恩沫又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陳母。
“另外,有句話我必須得說。——我理解不了你,因為我教不出這麼蠢的孩子。”
包間的門關上了。
陳星易還沉浸在自己失去“父親”這個身份的遺憾之中,還有他終於失去了時恩沫這個白月光的悵然裡。
隻有陳母氣得罕見地失去了風度,砸了一下桌子。
——她拆散這倆人果然就是對的!時恩沫這種人就不能進陳家的門!
……
門外,伏蒼攬著時恩沫的肩,兩個人並肩而立。
“回去之後,這位陳太太估計要費心了。”
他微笑。
時恩沫眨眨眼:“不愧是你。”
就是這麼聰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反擊。
陳母想要一石二鳥,把她當棋子,時恩沫是那麼容易就犯的人嗎?
她看似是在為陳母出頭,數落陳星易。一方麵是減輕他的怨恨。
倒不是為了自己,純粹是避免時睿以後被這麼個神經病父親給盯上。
另一方麵,則是在陳星易的心裡種下一根刺。
而時恩沫提起孩子跟她姓、故意表現出伏蒼對她的言聽計從……則都是在加深這根刺。
讓它逐漸在陳星易的內心深處生根發芽。
人皆渴望權勢。
陳星易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家庭,對於權力和利益隻會更加期待。
當他看見曾經的白月光,如今居然白手起家,高他一頭。
當他聽見刻骨的初戀,居然數落他啃老賴家,完全不獨立。
這一刻,陳星易的自尊、悲憤和野心,都不會允許他繼續維持原狀了。
所以陳母想讓他乖乖死心回去繼承家業相親結婚,那是不可能的。
時恩沫把自己從這條路上摘了出去。
然後,親手送上了一個更大的障礙。
——可悲的男人的自負心。
“所以,這件事就算解決了?”
時恩沫搖搖頭:“還有一點。”
她和伏蒼已經回到了家。
晚上的會麵結束得很快,時睿還沒睡覺。保姆說他晚上很乖,吃了飯就自己在房間裡看拚字書。
時恩沫敲門的時候,時睿正趴在地毯上。
一看見時恩沫,他就歡呼一聲,跑過來抱住了時恩沫的膝蓋。
“媽媽你回來了!你和爸爸都去哪了呀?”
時恩沫發現,時睿在小心地打量自己的神色。
他的手拽著自己的裙邊,顯得有那麼一點不安。
時恩沫從來不覺得小孩子什麼也不懂,相反,養了時睿這麼幾年,她發現小孩子遠比大人認為的要敏銳得多。
尤其是,時睿這樣聰明的孩子。
時恩沫蹲下來,嗯了一聲:“我們去見了一個人。”
她的態度很坦然,也很隨意。
時睿咬了咬唇,忽然扒住時恩沫的脖頸,在她耳邊小聲問道:“……是不是生我的那個男的?”
時恩沫並沒有太驚訝。
伏蒼是在時睿小時候突然出現的,在那之前他的記憶裡隻有“媽媽”一個人,卻在某一天發現,生命裡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
對於時睿這樣記憶力超群的孩子來說,當時他或許不能理解,但逐漸長大後,大概能猜測到一些。
而且,她和伏蒼並沒有結婚。
這種事雖然沒有明說,但保姆、老師、同事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平時的態度大概也能流露出一些端倪。
她雖然沒有提起過陳星易的存在,卻也從未親口告訴時睿,伏蒼是他的親生父親。
再加上幼兒園其他家庭的對照……或許時睿其實早有懷疑了。
畢竟他一直是個敏銳的孩子。
而直到最近,陳星易真的出現了。
時恩沫和伏蒼的某些對話,大概也是被這個小子偷聽到了。至此,若有似無的猜測大概就終於變成了事實。
不過,時恩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她單手把時睿抱了起來,帶著他回到了那個玩耍的小毯子上,處於一個令他安心的位置。
時恩沫很爽快:“是的。”
時睿也自在了一些。
似乎母親這種泰然自若的態度也感染了他,讓他沒那麼不安了。
他隻是扭捏了一下,就忍不住問:“那……那我會離開這裡,和他一起嗎?”
幼兒園裡也有小朋友的爸爸媽媽不在一起了。
他知道,那個小朋友會一會兒去爸爸家住,一會兒去媽媽家住。有的人很羨慕那個小朋友,能有兩個家,兩個爸爸媽媽。
但是時睿從來沒想過,這件事會落在自己身上。
時恩沫:“你想去哪裡,就可以去哪裡。我聽你的。你想和你的親生父親一起嗎?”
原本的劇情裡,時睿在幾年後重新遇到了陳星易。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承認了這個親生父親。
並且一直在致力於讓她和陳星易重新在一起。
現在的時間點提前了幾年。
時恩沫有些好奇,時睿的想法到底如何。
如果時睿真的想回去,那麼她也可以安排。隻不過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她自然不會和陳星易複合。
對於時睿,她也不會再見麵了。
時恩沫簡單說了一些陳星易的情況,包括他出色的家庭財富等等。
當然,是用小孩子能理解的話說的。
不過她沒有提,如果選擇了陳星易,就代表放棄了她。
時恩沫是不想給時睿任何壓力,隻想看他純粹的想法。
時睿思考了一會兒,才慎重地搖了搖頭。
“還是不要了。”
時恩沫挑眉:“為什麼?”
出乎意料的是,時睿井井有條地說了一套自己的邏輯。
“我是有點好奇的……可是我還想和爸爸媽媽一起。而且,我剛剛想到如果見了他,爸爸會傷心的吧?”
“所以,還是不要了。我隻要爸爸媽媽就好了。”
兩個家太多了。他覺得一個也很好。
時睿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看著時恩沫,裡麵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時恩沫笑了起來,摸摸他的頭。
“爸爸會很高興,然後做你最愛吃的溏心煎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