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易愣愣地站在原地, 好半天才開口:“你這孩子,說些什麼呢……爸爸隻是想見見你,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啊!”
時睿眨了眨眼, 卻沒有接話的意思:“還有呢?”
陳星易:“……什麼還有?”
時睿:“如果你是想要以父親的身份來看望,可以和我媽談。我都聽她的。如果你期待我成年後的贍養,我承諾會提供法律要求的贍養費用。這一點你也可以放心。”
現在的場景完全不在陳星易的預判內。
他想到的畫麵要麼是孩子不相信他, 而他苦苦解釋,最終兩個人抱頭痛哭。要麼是和樂融融,父子的血緣默契勝過多年的疏離,終於血濃於水。
可時睿這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完全讓人措手不及。
而且他也不帶一點兒報複或者故意的成分。那張稚嫩的麵孔上,真的就隻是冷淡和疑惑而已。
陳星易聲音都有些啞了:“你媽媽到底教了你什麼……你就沒有一點兒親情嗎?!張口閉嘴贍養的,我需要找你個小孩子來養我?”
時睿看起來更疑惑了。
“親情?可是,那是我對我爸媽才有的啊。雖然你是生我的人,但過去十幾年裡, 我們沒見過麵,不就是陌生人嗎?”
跟一個突然見麵的陌生人談親情, 這不是在搞笑嗎?
時睿天才的腦子裡完全理解不了陳星易的腦回路。
陳星易一頓:“那是因為你媽欺騙了我,我不知道你是我兒子……好,我承認過去我沒能參與你的人生。但至少從今天開始, 讓我彌補一下總可以吧?”
時睿:“可是,我沒什麼需要你彌補的啊?”
論金錢, 陳星易如今連自己都自身難保, 更彆說和頂級富豪時恩沫比了。
論家庭環境,時恩沫和伏蒼經營了十幾年,也比陳星易如今孤家寡人、家庭關係破裂要好。
論親情……那更不必說了。
時睿童年裡缺失的父親角色,伏蒼已經完美地扮演了。
到了時睿的年紀, 他和突然冒出來的“親生父親”,最多也隻能做到客氣。
親密關係,是從他童年時期起就建立起來的,是靠著時間積累下來的信任與愛。
而不是現在說一說就能辦到的。
就算退一萬步,時睿真的特彆特彆想和陳星易成為一對歡樂好父子。
他有這個心,也不可能真的做得到。
隔閡已經存在,怎麼可能消除呢?
陳星易發現自己和時睿已經說不通了。
時睿並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大多數男孩子一樣,衝動易怒,叛逆大膽。他非常的聰明,而且有一套不輸給成年人的冷靜邏輯。
毫無疑問,想要利用時睿來報複時恩沫,根本就不可行。
想到這裡,那股憤怒嫉妒的感覺又一次湧上了陳星易的頭頂。
——憑什麼時恩沫又贏了?
明明是兩個人的孩子,為什麼時恩沫輕而易舉就贏得了時睿的心。他卻一直被落在後麵?
明明欺騙的是自己,可為什麼他反而什麼都撈到?
時睿看著陳星易,禮貌表示:“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然後腳步輕快地下樓去了。
……
時睿看起來一切如常。
隻是拿了他喜歡吃的菜,坐到了時恩沫對麵時,他才開□□了個驚雷。
“他來找我了。”
時恩沫抬起頭:“……還挺快。”
母子倆都是聰明人,大家都知道說的是誰。
時恩沫問道:“沒事吧?”
她倒是不擔心陳星易會傷害時睿。無論是武力值還是精神上,時睿都能爆殺陳星易的。
不過突然冒出這個人,時睿大概會受到點驚嚇?
時睿聳聳肩:“還好。我早上看見他的時候就猜到了……再說,總會有這麼一天嘛。”
從他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的時候,時睿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隻不過他的態度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或者說……一天比一天更加堅定。
——可以贍養,但彆談感情。
如果陳星易早一點,在他童年時期就找過來,或許時睿會投入更多的感情。
但這個父親從未出現,既沒有表現出對於他的期待,也沒有試圖了解過的他的生活。
陳星易被誤導不誤導都是其次的。
隻要他對於自己有那麼一點點的執念,就會執意要求去做親子鑒定來確保最後的可能。
但事實是,他沒有。
並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生活也一切如常。這說明陳星易並不渴望時睿的存在。
既然如此,時睿又為什麼非要執著於所謂的親生父親呢?
大家雖然有著同樣的血緣,但維持現狀,保持自己現有的生活反而更好。
當然……被親生父親找上門,並且親眼看見他的眼裡並沒有感情隻有算計,的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過時睿也僅僅是不愉快而已了。
時恩沫和伏蒼給了他足夠的親情,他並不需要從陌生人那裡期待這種東西了。
時睿扒拉了兩口飯。
旁邊推過來了一杯牛奶。
他抬起頭,便看見時恩沫看著自己:“你不想見他的話,等會我幫你轉個酒店。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看,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時睿笑了起來:“好!”
……
陳星易這幾年的狀況,時恩沫也調查清楚了。
他本來靠著一個破公司苟著。沒想到去年陳父突發意外,進了醫院。陳氏公司群龍無首,陳母便火急火燎把陳星易找回來了。
這也算是個讓他低頭回家的台階了。
可陳星易這幾年心氣磨平了,手腕和能力也大不如前。
陳父突然倒下,公司本來就有些動蕩。陳星易的幾個災難決策下去,更是雪上加霜。
看得出來,陳星易的確是走投無路了。
時恩沫找到陳星易的時候,他還在何總的旁邊求爺爺告奶奶地懇求。
何總對著他愛答不理的,可看見時恩沫,頓時眼前一亮,挺著大肚子就顛顛地跑過來了。
“時總!哎喲您怎麼來了……來來來,這裡坐……”
時恩沫淡淡點了點背後的陳星易:“我找他有點事。”
何總啊了一聲,狐疑的眼神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打轉:“他?時總……您認識他啊?朋友?”
陳星易沒說話。
在時恩沫麵前袒露出他低聲下氣的一麵,讓他感覺十分羞恥。
可是被何總誤解他和時恩沫關係匪淺、甚至可能因此高看他一眼和他的項目……又讓他難以拒絕這份誘惑。
倒是時恩沫搖了搖頭。
“不是,隻是有點舊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