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尋不知道自己的危機預感是否準確。
但他從來不會抱僥幸好運會常伴自己左右。
本就經曆過無數次險境,他自己倒是沒覺得有任何多餘的擔憂。
哪怕是猜到了可能是南大陸的強者找來了,心中依舊是兵來將擋的想法。
不過他孤家寡人倒是不懼,這下水道的“老鼠營”的幾百號人卻和這事兒沒關係。
季尋也不想連累旁人。
原本是打算在雷尼這裡多待一段時間,穩固一下境界。
現在看來必須得換個地方了。
想到這裡,他起身走從樓梯走了下去。
剛走下樓梯,就看著雷尼在那簡陋的桌子上搗鼓一條機械手臂。
焊光照耀得整個屋子一閃一閃的耀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金屬灼燒氧化的氣息。
沒有鬥篷遮掩,雷尼那半機械改造的身軀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像是章魚一樣,四五條機械手臂同時在修複之前戰鬥損傷的另外兩條。
這就是戲法師一脈的專屬天賦,能同時操控多肢體高效完成工作。
雷尼的肉身因為毒素汙染已經壞死,改造的機械之軀並不算太高級。
從使用的材料來看,這家夥的手頭也並不寬裕。用的金屬材料和配件,看著都像是從一些不知道幾手的機械裝置上拆下來的舊貨。
這也大幅限製了他的戰鬥力。
不僅僅是他,這個營地裡的其他人境況都差不多。
不像是無罪城那種秩序崩壞的特殊地方,在東荒其他城市,通緝犯的境況其實很艱難的。
無論是官方的調查員,還是賞金獵人,數量都是通緝犯的無數倍。
其中不乏傳奇級彆的高手以賞金為生,足以追得通緝犯無處可逃。
尤其是雷尼這種身份特殊的通緝犯。
他雖然實力不弱,可這些年東躲西藏,戰鬥損耗也得不到補充,處境也越來越窘迫。
而雷尼專精的,無論傀儡還是機械,又都是非常吃資源的“貴族序列”。
季尋走下來的時候,雷尼也聽到了木板樓梯的動靜。
他轉頭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仿佛是很奇怪,為什麼宅了將近一個禮拜沒從來沒下來的季尋會突然下來了。
雷尼還以為是自己參悟的進度太慢,神色略有忐忑,委婉道:“那個.是我打擾到閣下了?”
季尋搖搖頭,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不。我打算要離開了。”
一聽這話,雷尼心中咯噔一聲。
好不容易談好的機會,他可不想就這樣失去。
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難色:“這個.我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歸還灰霧遺相。畢竟這件遺物對精神力的汙染非常厲害,我每天意識能參悟的時間也很短.”
其實,不是需要“一些時間”,而是很多很多時間。
畢竟遺物裡那些意識碎片是先祖們畸變的意識,不僅僅是接觸起來異常危險,其中蘊含的也都是超階知識,要理解也非常不容易。
但畢竟隻是交易,雷尼也不敢奢求。
季尋聽著搖搖頭,知道對方誤解了,直言道:“不。我並沒有催促的閣下的意思。那遺物就暫時放在你那裡保管。等什麼時候我需要了,我會來找你。”
雷尼聽到這話也大感意外。
他也想到這可能和季尋突然要離開有關係,但也很識趣地沒問。
愣了一瞬,他也應道:“好!”
雷尼說著似乎覺得自己表述不夠準備,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閣下什麼時候需要了,隨時找我都行。即便是我出意外了,這東西,我也儘量會讓人交還到你手裡。”
“嗯。”
季尋對那件災變物執著,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這是蘭陵斯特大帝的遺物。
至於其中那些戲神一族先祖留下的傳承,也僅僅是想看看而已。
他自己也沒把握能觸碰,等雷尼慢慢參悟就好。
之前選擇跟來,是因為沒有足夠的信任。
這幾天相處,季尋已經有了充分了解。
歲月已經抹平了雷尼的所有棱角,如果不是身份特殊,真就是一個喜歡研究傀儡和機械的技術宅。
季尋聽到對方答應下來,也就不在這問題上多糾結。
離開之前他還有一件事兒,想想就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件事兒需要你幫忙。”
雖然自己癡長些年歲,但實力上對方有著絕對的優勢,雷尼也表現出了應有的客氣:“閣下請說。”
這幾天的相處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個賞金比整個營地所有人加起來都高“s通緝犯”,也沒想象中的那麼窮凶極惡。
不殺人的時候,真看不出這個年輕人會有那樣反差的一麵,優雅穩重得像是一個紳士。
季尋道:“你之前說營地有一位占卜家?如果可以,我想要拜訪一下。”
聽到這話,雷尼一口應下,但也暗示道:“當然。不過咯婆婆的脾氣有點怪.而且占卜你應該都知道的,代價很大”
他也猜到了季尋找咯婆婆,八成是有什麼的占卜的需求。
季尋道:“嗯。規矩我懂。”
真正的占卜家可不好遇到。
既然遇到了,試試也好。
聞言,雷尼也鬆了一口氣。
說著,他披上了鬥篷,遮掩了自己的機械之軀,領著季尋就下了樓。
季尋走在雷尼後麵,看著他那被鬥篷蓋住老舊機械臂,想到了之前就好奇的問題,道:“雷尼閣下改造身體用的是‘神經機械技術’?”
要知道神經機械的技術門檻極高。
這個時代的機械雖然算得上黑科技,但機械義肢的技術還不成熟。頂多替換一些金屬骨骼、膝蓋骨什麼的,都是局部小零件改造。像是這樣完全替代了大部分身軀,季尋也是頭一次見。
而且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把機械和傀儡術結合在一起。
雷尼苦笑道:“神經機械需要的材料我可買不起。而且很多技術在東荒已經失傳了。”
他也絲毫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又道:“我掌握的隻是一些殘缺技術,用了一些生物肢接作為替換,然後再外附機械骨骼罷了。”
季尋聽了大致明白了。
沒有想的那樣尖端,但已經很厲害了。
他想著又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用機械戰甲當傀儡?”
高手的眼界肯定都很高,雷尼一聽就猜到了他說的什麼:“你應該想說的是‘泰坦戰甲’那種程度的機械吧?”
普通機械戰鬥機甲笨拙不堪,當作傀儡得不償失。
他語氣有些苦澀,解釋道:“先輩們其實早就嘗試過。但像是泰坦戰甲那種程度的頂級傀儡,對機械師的要求非常高。操控一具普通戰鬥傀儡,需要‘百’為單位的操控指令;而想要精準操控泰坦戰甲,需要的指令可能是‘萬’、‘十萬’級彆。即便我能邁入頂階卡師領域,能操控一兩具戰甲就已經是極限了,效率還未必比機械師更高。相比之下,同等階位下,超凡傀儡的數量優勢,反而在集群戰鬥中表現更可觀”
季尋聽了微微抬眉,果然如此嗎。
之前推演了一下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結果,隻是好奇地問了問。
毫不意外,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
雷尼剛才說的隻是正常情況。
想了想,他也覺得可以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又道:“不過我有一個想法,就是用一些生物傀儡去操控機械。比如像是‘觸須怪’之類擅長操控的特殊魔獸。再簡化一些機械戰甲,減少操控難度。畢竟生物傀儡有可替代性,不需要機械師那樣嚴密的防護,這樣一來,理論上就能操控龐大的機械傀儡軍團。不過.”
季尋聽著腦子裡也在跟著思考,理論上,還真可行。
雷尼說到這裡,表情也露出了一抹缺錢的窘境。
傀儡師從來都是耗費巨甚職業序列,何況是研究新傀儡。
他的想法都在理論上,並沒有條件嘗試。
季尋看出了他的窘迫,目露了一抹思索,沒再多說。
兩人走下了木屋。
雷尼本就是貴族出身,他的學識比營地裡任何人都廣博。
又因為“老師”的身份,營地裡所有人都很尊敬他。
一路都有人打招呼,也有人好奇季尋這個外來人,指指點點。
兩人拐了幾個彎,在一處到處都是紅眼老鼠的下水道旁邊,看到了一棟隱藏在黑暗中的小木屋。
兩人剛走近,那位咯婆婆像是早就知道他們回來,門裡傳來了幽幽人聲:“雷尼啊把客人帶進來吧。”
話音剛落,屋子裡嘩啦啦跑出來了成百上千的老鼠。
雷尼應了一聲:“嗯。”
說著率先走了進去。
季尋也跟了上去。
剛一進門,他就看著一個穿著紅色大花的襖子的白老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抽著煙鬥。
雖然是老鼠,但看得出來,那張臉卻有著一個蒼老婦人的影子。
青煙嫋嫋,閃爍著睿芒的鼠眼打量著季尋。
看到第一眼的時候,紅襖老鼠的神情就微微詫異,仿佛看到了什麼不解的事情,但瞬間隱沒了下來。
季尋看著是咯婆婆的真身是一隻大老鼠,神色如常。
之前從雷尼嘴裡就已經知道,這是被占卜反噬了。
紅桃6預言家是智慧途徑的職業分支,但這個序列的卡師很少有善終的。
雷尼介紹道:“咯婆婆,這位是季尋。來營地的客人。”
季尋也客氣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本就是上門的客人,談不上什麼客套,他直接說明了來意:“咯婆婆,我想占卜一下。”
白老鼠淡淡道:“客人伱想占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