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拿頭拱拱他的腿,拱的還是傷了的那條。讓陳牛回想起一些記憶,對他態度溫柔點。
陳牛沒法子,快步往房間裡跑。
他腿長,還真兩下把猝不及防的時千跑贏了。
然後哢哢兩聲,在裡麵拴上門閂。
時千抬起自己的無情鐵蹄,咚咚地敲門。
陳牛自己可以不睡,可是家裡還有個奶奶要睡。明天更是還有秋收。
所以小黃牛輕敲了三五下,陳牛就落敗了。
陳牛打開門,不耐煩地求饒道:“祖宗,你想乾嘛呢?大半夜的,我明天還乾活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時千琢磨了下,祖宗這個身份不錯啊。
之前陳牛不是猜測,他比“陳家人”住進這院子更麼,正好對上了。
回頭再想辦法聽聽消息,看看陳家是不是久居,祖上沒換過地方。要是好幾代沒換過宅基地,那就更好了!
時千記好了,從門縫裡擠進屋子。
陳牛破罐子破摔,自己躺到床上去,決定不管小牛想乾什麼。
哪曉得,小黃牛也想上床呢,蹄子都搭了上來。
陳牛一拍腦袋,他想起來,這祖宗之前雖然是個小孩,可也是睡床的。
這會想起來,可不是想跟著睡床麼。
但問題是,陳牛不想跟一頭牛睡一張床。即便他的床大,睡得下。
陳牛指著地上:“牽牛花,你現在是牛,睡地上。”
時千用大眼睛盯著他:“哞哞。”
月色涼如水,你怎麼忍心。
蹄子還指了指泥地上愈發清亮的月光,月光越亮,冷色調的銀也就愈顯,恰如霜滿地。
陳牛也想到,牛棚裡都鋪著草,他房間的地可是直接的地麵,涼氣最重。
陳牛困得很,妥協道:“我去給你把草抱來,等下乖乖睡覺好不好?”
行吧。
時千同意點頭。
陳牛跑了好幾趟,把草鋪得厚厚的,還抱來一抱吃的,顯然是打算一次性滿足時千所有要求。
等他忙活完,時千也就將就著躺下。
受傷的一邊身子躺在上麵,免得傷口被壓到。
旁邊就是窗戶,月光灑滿地,整隻小牛躺在月光下,蜷縮著蹄子。
陳牛暼到這一幕,又翻出件舊衣服,抖開了,蓋在小黃牛身上。
“你可真是我祖宗。”
不住在一塊兒,陳牛也不會覺得牛需要蓋東西。可就躺在身邊,身上又有傷,他就忍不住操心。
對這額外的關心,時千還是高興的:“哞哞。”
謝啦。
“彆叫了,睡覺。”陳牛用毯子裹住自己,丟下一句聽著很不耐煩的補充。
時千也不生氣,的確耽誤人睡覺了。
他安靜地躺在草堆上,開始回顧自己來到這個新世界,看到的種種。
想到林南音,時千就會想,怎麼做才能避免之前那事的發生。
但思來想去,好像也隻能怪墊吧的那幾分鐘。
因為他不改造一下自己,就沒有能力去幫忙。佩戴頭銜,用龍的能量改造現在的身軀,又無法避免身體缺失足夠的能量,來讓小黃牛的身體變得更厲害。
一想就是好一陣,即將離去的1958感知到那股固執的念頭,忍不住出聲。
【根據1958判斷,那個時間點千哥你是趕不上的。我們穿越過來的時間點太晚了,恰好在林南音正遇到危險的時候。】
【唔……】時千在腦海裡跟1958說,【其實是我心裡過意不去。】
【你看我曬著月亮,看著窗戶外麵覺得月下景色可真是好看。但可能現在林南音還在哭呢,看見窗戶,也肯定比我以前夜裡偷偷看恐怖故事更害怕吧。】
1958微微不解:【可是假設就是通不過的,就像無法執行的程序。】
【那我們不能去想,下次怎麼避免嗎?好比穿越的時間點,能更精確嘛?】
【目前技術還在精進和突破中,暫時看不到突破的希望。】
時千:【1958 ,謝謝你安慰我,安慰得很好,下次不用了。】
【1958知道,1958被嫌棄了。】
【不嫌棄你,我們可以一起看個日出嗎?】時千對係統發出邀請。
【非常榮幸!】
通過1958振奮的聲音,時千似乎能看到蹦跳的光團。
其實一旁的陳牛,躺下後困意反倒是消失了不少。
因為他也想到了自己掛心的人。
老太太執拗,非要乾活,說也不聽。
林南音那邊,人家也不愛搭理他。
陳牛第一次想幫忙乾活,被林南音拒絕後,就知道對方的意思。本身也不是臉皮特彆厚的,就遠遠地呆著,隻敢偷偷看幾眼。
追女孩子的方法,陳牛這些日子倒是偷偷摸摸學了幾個,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會不會用了,更招人煩。
今晚上,林知青是不是嚇壞了?這會兒還害怕不?
他真想護著她,蹲在窗戶下也行,但隻會冒昧地將人嚇到吧。
一時翻來覆去,還吵到了想睡覺的時千。
時千看他不睡,乾脆開始啃草。
牛吃草還是挺治愈的,白噪音,陳牛聽著聽著睡了過去,夢裡忘卻一切煩憂。
等到他睡著,時千湊到床邊,抬起蹄子,將最後一點能量灌給陳牛被自己踹了兩下的地方。
這樣陳牛明天起來,就能繼續努力掙工分了。
第二日,一早。
天色剛蒙蒙亮,已經吃了一頓飽的時千出了門,帶1958看日出去。
早上勝利村的空氣,似乎真的特彆清新,秋日的涼意中混雜著一種稻草收割的草木氣息。
時千找到一個小山坡,站在染上一層濕意的黃土地上,看著滾滾稻浪後方的日出。
稻株都彎下了腰,偶有幾株出挑的,是沒被拔儘的稗子。
發黃的禾葉上滾著昨夜凝聚的水珠,日頭一出來,燦燦的金光,遍布田野。
光線晃眼,看起來好像金燦燦一片,使得原本份量不夠多的穀穗也多了起來。
等到太陽都爬出來,1958也到了離開的時候,時千送走這位老朋友,準備回去繼續吃草。
他回去時,還撞上陳家的鄰居,對方大喊道:“陳牛啊!陳大嬸子!你們家牽牛花又跑出來了!”
“哞哞。”
我正回去呢。
時千跟對方喊一聲,自己溜達著往回走。
推開門,時千走回牛棚吃草。
吃了會,卻嗅到廚房煮飯的香氣,時千忍了忍,繼續啃草。
這時候,糧食可金貴。
再過了會,村裡開始響起出動的聲音,馬上得出發上工了。
時千感覺吃飽了,而且身體內的能量也吸收得差不多,再也不用瘋狂暴飲暴食。
他又拱開牛棚門,自發往堂屋去。
今天陳牛起得晚,吃飯也比往常晚一點,不過也在吃最後一口了。
見到小黃牛,陳牛想到自己突然又好了的腿,目光稀奇地注視著小牛。
打架經曆還挺豐富的他,對原本腿上的傷有個預估,至少需要三五天才能好。這還是建立在他身體好的前提上。
可一覺醒來,腿居然好得差不多了,隻有皮肉上兩個印子還在,看起來很嚴重罷了。
張佩月拿起半個紅薯:“過來。”
時千眼睛一亮,腿就跟著到了老太太身前。
不過他看完不夠豐滿、也不夠沉甸甸的稻穗,更清楚地意識到這時候食物的緊張。
大米、紅薯這些,也比不飽肚子的菜葉子珍貴得多,於是饞也對著老太太搖搖頭。
“半個紅薯而已,吃吧。”張佩月把紅薯喂到小黃牛嘴裡。
都進嘴了,旁人自然不能再吃。
時千砸吧砸吧,幾口就吃了。
甜的。
他喜歡。
不過好像感覺,生的更甜?
這時,張佩月問:“好吃嗎?喜歡不。”
“哞哞。”
喜歡。
時千湊過去,跟大方奶奶蹭蹭,表示自己喜歡。
張佩月就放下碗筷,幫忙撓撓下巴,惹得時千又癢又舒服,哞哞叫。
陳牛:……
他怎麼感覺,昨晚之後,他奶好像就更喜歡這頭牛了。
就有一種,以前在家好歹比牛強,現在連牛都比不過的奇怪感覺。
想到小黃牛之前也就是個五歲的孩子,肯定愛粘人、撒嬌,陳牛才放下那種奇怪的感覺,轉身出去帶上了扁擔、老太太得用的軟凳、草帽,準備著出門。
至於時千,他當然不樂意自己待在家裡。
小牛要跟著出門,陳牛隻能把繩子也帶上一根。
先送了老太太,然後陳牛避了人跟小黃牛說:“你可彆亂吃東西,會挨鞭子的。”
“哞哞。”
時千點頭。
陳牛又道:“乖乖在一個地方帶著,可彆亂跑。不然我下次不帶你出門。”
“哞哞。”
你放心。
時千點點頭,心裡想——老太太之所以敢讓陳牛帶著他,就是因為陳牛看著是個冷硬大男人,實則還算仔細。
時千還發現他一早上把家務全包。幾乎沒要老太太操心。
不過明明是個孝順的好大孫,卻好像還是不怎麼招老太太喜歡,總之就是奇怪得很。
陳牛這邊交代了一通,還不放心地給小黃牛脖子上套上繩。
往脖子上套,容易掙脫。但再複雜,時千就不樂意了。
這會正秋收,怕他禍害莊稼,他老實不就成了。
等他混熟了,再為完全的自由奮鬥。
一步步來,不急。
這頭陳牛帶著牛,先去村支書會計那兒領了自己要乾的活,才去相應的田地忙活。
他是壯勞力,乾的不是收割的活,而是後麵的打稻穀。
村裡弄來了新的打禾機,陳牛力氣大,學田地這些東西也快,是踩打禾機的主力。
村支書徐有光還擔心:“陳牛啊,你那腿行不行?沒事吧,不行就換個。”
“沒事兒,就兩印子。”陳牛搖頭,堅持沒換工分最高的活。
一般滿分是十分。但現在任務緊,他這活能拿十二個工分,可不能換。
時千在一邊聽了,慶幸自己昨晚做了好牛。
徐有光又盯上小牛:“你這牛可得看好了,這麼套不牢吧?”
“支書放心。”陳牛道,“牽牛花今天乖了,跟之前一樣聽話懂規矩。”
有的牛放養會亂吃,所以需要放牛娃看著。
不過牽牛花的確聰明,是頭很明顯的聰明牛,教教就知道什麼不能吃,和那些老牛一樣懂規矩,這是村裡都知道的事。
“你自己看好就成。”徐有光忙著呢,一個村都需要他跟會計支配。
陳牛混過關,找到塊有樹的地,挨著河邊,把繩子綁一邊。
“牽牛花,你乖乖呆著啊。”
“哞哞。”
時千一看繩子最長都夠不到田裡,就知道陳牛這家夥不信任他,隨便點點頭,扭頭四處看看。
四周都是忙碌的人,隨著一塊的人齊,就一起忙活起來。
時千看了一圈,像陳牛這樣打禾的、挑稻穀的,都是青壯年,明顯力氣很大。
而割稻的、則是混雜著不同年紀的女性和一些年紀不在青壯之列的男人。
更遠處,是老太太那種曬稻子的,將竹席棚子抖開,帶著水汽的稻穀倒在上麵,由她們推平曬開。
人們就像成熟的稻穗,總是彎著腰去勞作。
有時風吹稻浪,時千都看不到稻田裡的人,因為他們的腰彎得更厲害。
最快樂的是撿稻穗的小孩,跟在割稻隊的後麵,為撿起地裡掉落的一點稻穀而欣喜。
也有不愛乾活的,撿了一會開始因為身上的刺癢哇哇大哭,被大一點的孩子帶到路邊上來。
哭包忽然驚喜大喊:“是牽牛花!”
時千慌了:“哞哞~”
你彆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