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在靜寧街西北向,距離確實不遠。
馬車很快就在胡同口停了下來。
王一鳴掀開簾子,說道:“雲大夫,胡同裡停了三四輛馬車,我們的車進不去。”
雲禧道:“走幾步無妨。”她推開門,輕鬆鬆跳下車,落地聲音極輕。
王一鳴就坐在副駕位上,看得分明,眼裡不由多了兩分欣賞。
他引著雲禧進了第三家大門,二人繞過影壁,穿過垂花門,進了羅老太爺住的正院。
中堂裝修陳舊素雅,到處都滲透著書香門第的獨有味道。
左邊主座上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他對麵則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家,眉眼嚴肅,又隱隱透著慈和。
還有三位老大夫在兩邊客座上安坐。
王一鳴上前回話,“羅大人,老師,雲大夫來了。”
雲禧福了兩福,“見過羅大人,見過寧老先生,各位前輩好。”
她身形修長,上衣是月白色素麵府綢褙子,搭配一件竹青色馬麵裙,衣著大方得體,好像還在孝期。
容貌秀美,儘管不苟言笑,但笑眼彎彎,讓人好感頓生。
羅大人羅英傑麵露一絲意外之色,但還是站了起來,拱手道:“多謝雲大夫撥冗前來,家父病重,未曾遠迎,還請海涵。”
客座上的大夫們,臉上都帶出了些許鄙夷之色,這位正主不急不躁,顯然修養極好。
雲禧道:“羅大人客氣了,在下是醫者,此乃本分。”
“哈!”一個大夫冷哼一聲,“你的本分是相夫教子。”
說話的這位大約四五十的樣子,體型壯實,五官大且凶悍,蓄著一大蓬絡腮胡,江湖氣很濃。
雲禧沒理他,問羅大人:“大人,我能看看病人嗎?”
“這……”羅大人略一猶豫,“家父衣衫不整,雲大夫是……”
雲禧道:“沒關係,我是大夫。”
“年紀輕輕,成何體統。”又一個老大夫開了口。
“是啊是啊,女子行醫,聞所未聞。”最後一個花白頭發的中年大夫也投了反對票。
雲禧看向寧老先生,她是他請來共同辯證的,不是來此經受折辱的。
寧老先生道:“人是我請來的,諸位有什麼話對我說。”
他做過院使,儘管告老多年,但威望還在,其他三人不說話了。
羅大人道:“既是如此,就讓內子陪雲大夫走一趟。”他朝一個婆子擺擺手,婆子便去了內室。
雲禧點點頭,“有勞。”
不多時,一個打扮樸素、麵容疲倦的清秀婦人從東次間走了出來,說道:“雲大夫,裡麵請。”
雲禧快步走了過去……
東次間的窗開著,條案上的三足小鼎裡騰起嫋嫋輕煙,檀香味很重。
雲禧問道:“羅太太,老太爺什麼時候發的病,您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羅太太道:“老太爺四天前就感覺有些不舒服,說是晚上著了涼,外感風寒,就讓婆子煎了碗薑茶也罷了,不料昨夜忽然病重,手冷腳冷、大汗淋漓,很快就人事不省、水米不進了。”
雲禧“哦”了一聲,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下了。
婆子把羅老太爺的手從被窩裡拿過來,放到床沿上。
雲禧凝神品脈……
左右寸口似有似無,汗淋漓,確實是傷寒之症,少陰亡陽,情況不太樂觀。
但這隱約的臭氣是怎麼回事?
雲禧心有疑慮,遂站起身,走到床腳,掀開了蓋在老太爺腳上的被子。
“雲大夫……”羅太太驚訝地叫出聲音來了。
雲禧解釋道:“我要看看下三部脈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