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子心急如焚,額頭上的汗珠子瀑布似的往下掉。他抹一把汗,用餘光瞪著季春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半盞茶的功夫後,季昀鬆腳步虛浮地走了出來。
小果子上前扶住他,無比心虛但又帶著一絲期待問道:“四爺,好點兒了嗎?”
季昀鬆搖搖頭,上半身依舊佝僂著,單手死死壓在肚子上。
季春景道:“四弟感覺如何?”
季昀鬆道:“問題不大,三哥不必操心,明昱能堅持。”
季春景藏在扇子後麵的薄唇悄悄翹了起來,“好,能堅持就好,要是有什麼事,你提前跟我說,我去幫你轉圜。”
季昀鬆答應一聲,重新在石墩上坐下。
楊道文捏著鼻子從茅房裡走了出來,勸道:“大臣們上朝之前,大多不敢吃不敢喝。兄弟勸你一句,還是現在放棄的好,不然隻會更加如了某人的意。”
季春景涼涼地看楊道文一眼,說道:“楊大人好利的嘴皮子,想看兄弟鬩牆不如回自家看,更方便。”
楊道文冷笑一聲,“家裡的看,外邊的也看,免費的大戲不看白不看。”
楊道文出身寧國公府,雖才華斐然,但性格剛勇,總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向來看不慣季春景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這二人經常互掐,柳曄早就習慣了,他湊到季昀鬆身邊,小聲道:“趁著羅大人、孫大人還沒來,你再去蹲蹲,說不定再來一回就好了呢。”
季昀鬆點點頭。
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老侯爺說過,皇上對內閣的一些閣老不滿,此番禦花園之行,說是考較文章,其實是要替內閣儲備人才。
不然季春景也不會鋌而走險,明晃晃地在他的飯菜裡做文章。
因為一旦他仕途順利了,季春景失去的不僅僅是侯府強有力的支持,還可能會失去虛假的嫡出身份。
繼而,季春景現有的人際關係也會岌岌可危——庶子占嫡子身份,一方麵會讓嫡子心寒,另一方也會讓庶子不齒,兩方麵都不討好。
一個老翰林搖搖頭,“小季大人也是執拗,拉成這樣還怎麼堅持呢?年輕人,功利心還是不要太重的好。”
另一個附和道:“是啊是啊,他這個情況能堅持到宮門都夠嗆。而且進宮後,很長一段路上都不會有茅廁,一旦出了醜,隻怕悔之晚矣呀。”
二人聲音不小,顯然就是想讓季昀鬆和季春景聽見。
季昀鬆聽而不聞,沒有任何反應。
季春景無奈地朝笑了笑,把扇子插在後脖頸裡,也進了茅房。
小果子問道:“四爺,你怎麼樣了?”
季昀鬆微微搖頭,不怎麼樣,他還想拉,但可以確定的是,雲禧給他的不是毒藥。
“你幫我看著點兒,我再去一趟。”他彎著腰又鑽了進去。
“……來了。”小果子正要答應,就見羅大人和孫大人一起來了。
“小季大人怎麼樣了?”孫明仁問他。
“回稟孫大人,小季大人馬上就好了。”小果子壯著膽子撒了個謊。
他話音剛落,季春景就出來了。
羅英傑笑道:“正好季修撰也在,兄弟倆有個照應。”
孫明仁道:“正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咱們翰林院還是頭一回有親兄弟一同供職呢。”
“可不是。”羅英傑往茅房去了,“走吧,解決完了就出發,總不能讓皇上等著咱們。”
小果子急得團團轉。
季春景冷哼一聲,“做下人的第一要旨是誠實,第二要旨是細致。這兩點,你哪樣都沒做到。”
小果子垂下頭,努力地翻了一個大白眼。
季昀鬆從茅房出來,說道:“三哥教訓得對。人生就像在茅廁,隻要你稍加鬆懈,就會有蒼蠅盯上來,不細致是不行的。”
小果子眼睛一亮,四爺這話說得妙啊,這位假模假式的三爺可不就是那種嗡嗡叫的大蒼蠅嘛!
季春景眉心一蹙,目光箭一般地朝季昀鬆射了過去。
季昀鬆微笑著看向他,“走吧三哥,上了這麼多趟茅房,整個人都臭了,我得換件衣裳再走。”
季春景心裡咯噔一下,“看來四弟這是好了?”
季昀鬆道:“托三哥的福。”
……
兄弟二人邊說邊走遠了。
孫明仁和羅英傑也一起出來了。
孫明仁感歎道:“小季大人確實命苦。”
羅英傑頷首,“此子‘貌似潘安,才比子建’,吃些苦頭也好,人會更踏實些。”
憑什麼季昀鬆就得吃苦頭,季春景就坐享其成呢?
孫明仁不讚同他的話,卻也沒有反駁,隻道:“隻希望他不要出醜才好,不然類似‘功利心重’或者‘不知進退’的評語少不了他的。”
羅英傑道:“此子心性堅韌,性格清冷,不像那種人。”
孫明仁負著手,眯著眼看向季昀鬆的背影,“但願如此。”
羅、孫二人的馬車一啟動,季昀鬆便也隨之一起出發了。
小果子賊兮兮地壓低聲音說道:“四爺,小的拿了個銅盆上來。”
他的意思是,季昀鬆憋不住可以在車上繼續拉。
季昀鬆睜開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果子有些訕訕,沒話找話道:“四爺的肚子好些了嗎?”
季昀鬆道:“囉嗦!”
他沒那麼蠢,明知道鬨肚子還往宮裡跑。
小果子如釋重負,“我就知道雲娘子的藥管用。”
季昀鬆道:“南城最遠,你怎麼找到她那兒了?”
小果子委屈巴拉的,“四爺,不是小人要舍近求遠,而是其他醫館大夫都不在,小人實在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