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禧心裡咯噔一下。
季昀鬆適時地上前一步, 長揖一禮,“給駙馬爺請安,下官季昀鬆, 翰林院修撰。這是我家妻主, 雲大夫,雲禧。”
雲璟笑嘻嘻道:“父親也覺得雲大夫像外祖母嗎?”
“的確。”雲文洛勾了勾唇角, 表情頓時柔和不少, 笑道,“孩子要尿尿呢, 雲大夫快些去吧。”
“尿尿。”豆豆揮著小拳頭,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雲禧與雲文洛福了福,又與嬤嬤說一聲, 嬤嬤指著一進院落的倒座房告訴她, 西邊第二間就是他們一家這幾天要住的地方。
雲禧返回一進,剛用小尿壺給豆豆接完尿,季昀鬆便自己回來了。
他說道:“太後娘娘累了, 免了謝恩,李嬤嬤請你換換衣裳, 一刻鐘後過去一趟, 給太後娘娘推拿推拿。”
駙馬爺走了。
雲禧鬆了口氣,“小果子去接王鐵柱了嗎?他倆住哪裡?”
季昀鬆把豆豆抱了過去,“隔壁,他們跟小太監一起,你放心吧。”
……
雲禧去給鄭太後按摩時,雲文洛帶著雲璟進了自家營地。
雲四在帳篷外放了張條案,正坐在一張藤椅上飲茶。
雲璟小跑過去,“四姐好雅興。”他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隨即又彈了起來,“父親請坐。”
雲四也站起來了,“二叔坐侄女這兒吧,裡麵還有一把呢,我這就讓人拿出來。”
雲文洛順著她的意思坐下了。
雲四接過婢女送來的茶杯,問雲璟:“你怎麼認識雲大夫的?她住哪兒了?”
雲璟“嘖”了一聲,“人家跟太後娘娘一個院子。”
雲文洛端起茶杯,喝一口熱茶,“這位雲大夫有點意思,不卑不亢,實在不像小地方出來的姑娘。她的醫術很好嗎?”
“不但醫術不錯,止血藥也是一等一的好。”雲琛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兒子見過父親。”
雲文洛微微頷首,翹起二郎腿,手中的核桃又“唰啦刷啦”地磨了起來,“臻美,她都醫治好誰了?”臻美是雲琛的表字。
雲琛道:“羅大人的老父親,寧國公,前幾天買了一家子,老頭兒病得很重,如今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有西城兵馬司指揮的老父親。”
“嗯。”雲文洛又喝了口茶,“女大夫醫治的都是男病人?那位姓季的年輕人有點兒意思嘛。”
雲璟不以為意,“救死扶傷嘛,這有什麼。”
雲琛接過雲四送過來的茶,搖搖頭,“不成體統!”
雲四道:“我覺得蠻好,男大夫不一樣看女病人嗎?”
雲琛淩厲地看了她一眼,“四妹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雲四吐了吐舌頭,“我去看看晚飯好沒好。”她不敢再說,找借口遁了。
雲文洛問雲琛,“你查過了?”
雲琛道:“查過了,其祖父雲一針,是名遊醫,二十年前就在虞州了,不大可能是妹妹。”
雲文洛下意識地點頭,但眼神卻有些飄了。
他心道,雖然雲禧跟他和長公主都不像,但那小男孩跟一歲的小魚兒非常神似,具體哪裡像他也說不好,就是一刹那的直覺。
將近十八年過去了,小魚兒在他腦海中的印象早已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然而就在小男孩蹙著眉頭喊“尿”的一刹那,他覺得他看到了他的小魚兒。
作為一個鑽研畫技多年的人,他在雲禧臉上看到了七叔的臉型,七叔的鼻子,太後娘娘的眼睛,和母親的嘴。
這是一個集合了他們雲家人優點的相貌。
看起來誰都不像,但其實誰都像一點兒。
他知道雲琛為什麼說不是,那是因為七叔並不會醫術,但他知道,七叔那位相好會醫術,而且以針灸見長。
——七叔帶他出去玩的時候,見過那人,那人當時用銀針救了一個中暑的老者,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而且,七叔雖不在武當門下,但武當劍法還是會的。
雲琛道:“父親覺得她像妹妹嗎?”
雲文洛轉著核桃,“有一點像,瞧著很親切。”
“這麼多年過去了,瞧著親切的一直不少。父親勸勸母親,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說到這裡,雲琛起了身,“兒子去巡視巡視,一會兒就回來。”
雲文洛揮揮手。
待雲琛走了,雲文洛問雲璟,“如果能找到你姐姐,你覺得怎麼樣?”
雲璟道:“母親就不會在中秋時悶悶不樂了呀!”
雲文洛又問,“你喜歡你姐姐嗎?”
“當然!”雲璟回答得很快,但馬上又對此有了懷疑,“好像也不好說,畢竟我都不認識她呢。”
“如果……”雲文洛笑著搖搖頭,把真正想說的話吞了回去,“說的極是,十七年,漫長的十七年,足以讓人忘記一切了。”
……
雲禧從鄭太後的寢宮出來時,天已經黑了,豆豆喝了羊奶,早就睡熟了。
季昀鬆環抱著小家夥,也睡得很香。
一間房自然隻有一張床,而且古代的架子床都不大,兩個成年人正好,加上孩子就局促了。
雲禧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豆豆,也覺得小家夥跟自己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