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禧本想把空間的事有保留地透露一二, 但見他如此篤定,忽然就猶豫了。
空間是伴隨著她的靈魂而存在的一個東西,不知從何而來, 也不知其何時會離她而去,外人即便要了她的命,也無法奪走, 安全無虞。
而且裡麵除藥材之外, 能變現的財寶也不多——最值錢的是西藥和書。
她隻怕人心不足, 即便傾其所有,人家也依然認為她有所保留。
以上全部為悲觀的想法。
如果用積極的態度審視這件事,結果完全不同。
雲禧的這種手段幾乎比肩神鬼, 皇上封她個國師還來不及, 隻要不蠢,一般人輕易不敢得罪她。
季昀鬆是聰明人, 一定知道如何把這件事最大利益化, 而且還有可能把她奉若神明——她怕的其實隻有這一點。
雲禧想要的是丈夫,不是唯唯諾諾的小弟, 更不是每天恨不得給她上香的俗家弟子。
所以,雲禧在電光石火間改變了主意, 笑道:“鬆爺慧眼如炬, 瞞不過你。”
說完,她從袖子裡抽出做好一半的紅色小帽子, 又順便歪了個樓,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看似高深莫測、山重水複、暗藏殺機,但其實隻要你掌握正確的方法, 一切都是紙老虎。如果你怕了,就是失敗的開始,如果你無所畏懼,就可能是逆襲的開端。”
“啊!”豆豆拍了季昀鬆一下,示意他把手裡的紅色方塊給他。
“好,給你。”季昀鬆把方塊遞了過去。
他倒不是被雲禧的長篇大論驚著了,隻是在思考,怎樣才能把內閣這個龐然大物變成紙老虎。
雲禧又道:“今天上午駙馬爺來了,有些事已經板上釘釘,無論如何你都有退路,不用太害怕。”
“什麼?”季昀鬆坐了起來,“他答應先不認了?”如果認親,這個家就不會如此風平浪靜。
雲禧點點頭,“這裡麵還有些彆的事,他尊重我的選擇,暫時保守秘密。”
季昀鬆心中的一塊大石轟然落下。
不可否認,他可以不在乎贅婿的身份,但他真的在乎這一份背景。
在舉步維艱的時刻,雲禧的這個消息來得恰是時候,給他增加了不少底氣。
他眼裡的陰霾眼見著散了,五官上揚,又是那個斯文俊俏的小青年了。
賞心悅目。
雲禧不著痕跡欣賞兩眼,繼續縫帽子。
季昀鬆心情放鬆了,就有了聊天的欲望,“關於陸大人的那些舉措,你有何看法?”
關於陸微的改革計劃,雲禧在回來的路上聽過一些,但不全麵。
總體來說,目的是好的,也適應眼下的時代背景。既能增加國庫收入,也能減輕老百姓的負擔。
大致上看,有把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和康熙的“攤丁入畝”合二為一的意思。
“我想想。”雲禧空間裡有相關史書,在她沒進入原主身體之前,那些書全部翻看過一遍。
但因為她不是當權者,而且對古代社會的認識不夠,有些話說出來就會欠考慮,所以必須謹慎,以免貽笑大方。
她放下針,用剪刀剪了剪燈花,順便梳理了一下思路,說道:“我說得不一定對,你聽聽就行。首先重新丈量土地是一場硬仗,即便有皇上支持也很難打;其次,在朝政穩定,國家邊界沒有侵擾的情況下,有些變革可以適當地放慢步子,一步一步來,將來遇到的阻礙就會小一些。”
“最後一點,我覺得至關重要,陸大人聲望不夠,功績太小,動作太大,肯定難以服眾,容易遭到反噬。這一點跟我剛才提到的上一點,二者相輔相成。如果先易後難,一邊增加聲望,一邊慢慢推動改革,也許就容易多了。”
說到這裡,丁嬸子帶著熱好的羊奶進來了,“今天奶買多了,季大人和雲大夫也吃一些吧,不然放到明天就壞了。”
雲禧接過自己的一碗,一飲而儘,招手叫來豆豆,用另一碗喂他,“你聽聽就行,如果有啟發你就拿去用,不用提我。”
季昀鬆知道雲禧會提出一些看法,但沒想她能縱觀大局,提出這種高屋建瓴似的見解——或者不見得對,但真的很了不起。
他說道:“非常有啟發。”他喝了奶,把雲禧的空碗一起拿過來,放在托盤上,“我先回房間了,整理一下思路,寫點東西。”
雲禧揮了揮手。
……
“咚咚咚……”大門被拍得震天響。
“門,響。”豆豆從大碗裡抬起頭,小舌頭掃了掃嘴邊的白胡子。
雲禧道:“一定是有人生病了,娘去看看好不好?”
“我喂他,你去吧。”季昀鬆從西次間又跑了回來。
“好。”雲禧換上外套,穿鞋下地,小跑著出去了。
到大門口時王有全已經打開門了,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子直接闖了進來,“雲大夫,快救命,救命啊!”
此人顯然認識雲禧,但雲禧並不認識他。
雲禧道:“你慢慢說,越著急越容易耽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