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禧是大夫, 不喜歡把壞情緒傳給彆人,到家之前就收拾好了心情。
季昀鬆在家,飯已經做好, 隻等雲禧回來了。
雲禧在接待室換好居家的棉衣,出來時,季昀鬆已經幫她放好了熱的洗手水。
雲禧拿起一塊澡豆,細致地搓到每一寸皮膚,“順利嗎?”
季昀鬆道:“皇上擺的陣仗很大,但非常順利, 你呢?”
雲禧把手上的泡沫清洗乾淨, 用乾手巾擦了手, “不太順利,有個事你得幫我一下。”
季昀鬆收起笑意, “你說。”
雲禧接過掙紮著往她身上撲的豆豆, “德義堂偷走了唯一一種生效的青黴素,我需要你在順天府幫我報個案, 萬一德義堂鬨出人命,與我和寧神堂無關。”
季昀鬆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罵道:“這個老畜生!”
小果子從後門進來, “鬆爺,雲大夫,飯擺好了。”
雲禧吩咐道:“關門吧。”她抱著孩子往後麵走,“你不要衝動, 之前的事太衝動了,絕不能一而再。”
季昀鬆“嗯”了一聲,“周梓安有錢,在工部搞一隻針管大概不難……他會用青黴素嗎?”
雲禧道:“寧家父子聽我說過怎麼用, 做內應的是寧家的一個子侄,除使用劑量外,周梓安能掌握的應該都掌握了。所以,我去德義堂警告了一番,但願他能謹慎一些。”
小果子雖然隻聽見一半,但也明白了全部,立刻炸了,“那老畜生把青黴素偷走了?當初就應該……”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季昀鬆瞪了他一眼,“你胡說些什麼。”
小果子縮了縮脖子,看一眼門外,捂住了嘴。
季昀鬆道:“你太仁慈了。”在他看來,雲禧就不該往德義堂走這一趟,直接報官知會此事,周梓安不承認沒關係,隻要死了人,他就得下大獄。
雲禧正色道:“我是大夫,救不了是救不了的事,豈能眼睜睜看著。”
季昀鬆不以為然,卻也沒說什麼。
雲禧有她作為醫者的堅持和立場,他可以不讚同,但沒有必要爭論或反對。
他安慰道:“沒關係,我與順天府多說幾句,隻要他們過問了,周梓安就不會輕舉妄動。”
雲禧鬆了口氣,笑道:“那就拜托了。”
……
下午,季昀鬆同府尹林大人詳述了此事。
因為可能會出人命,林煥然把案子交給江推官,讓他馬上著手辦理。
江推官不敢耽擱,立刻讓捕快把老王和周梓安帶回來詢問——周梓安被免官後,名正言順地接回了醫館。
審問的地點在二堂偏廳。
因著周梓安腿傷未好的緣故,江推官允許他坐板凳回話。
江推官問道:“雲院使報案,說德義堂拿了枯榮堂和寧神堂做的青黴素,可有此事啊?”
周梓安道:“絕無此事。”
江推官又道:“那麼……德義堂沒有青黴素,可有青黃黴素?”
周梓安和老王對視一眼。
老王開了口,“回稟江大人,這確實有的,我家東家專心鑽研醫術幾十年,發現食物長出的綠毛於對傷口愈合很有好處,便讓夥計們收集了一些。”
江推官笑了笑,“寧神堂的寧炎升承認盜竊青黴素,賣給了德義堂,你們怎麼解釋?”
周梓安義正言辭地說道:“那一定是寧神堂的人聽說我們有青黃黴素,心懷不滿了。江大人,德義堂和寧神堂之間早有齟齬,他們這是惡人先告狀,汙蔑德義堂。如果江大人不信,可請寧家的人來衙門對峙。”
江推官明白了,周梓安這麼肆無忌憚,就是因為他知道寧家不會送寧炎升見官。
他無奈地歎了一聲,“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再追究此案了。周員外,雲院使托我囑咐你一句話,青黴素的使用沒那麼簡單,稍有不慎就會鬨出人命。言儘於此,還請好自為之。”
周梓安看了眼記錄案件的書辦,以及左右侍立的衙役,說道:“江大人放心,青黴素草民不清楚,但德義堂的青黃黴素必定安全可靠。”
江推官懶得再說,對書辦說道:“請周員外畫押,以免日後出現分歧。”
……
周梓安被夥計們抬上馬車,沉著臉靠在車廂上。
老王問:“東家打算怎麼辦?這青黴素還用嗎?”
周梓安沉默不語。
他提前下手,就是為了搶在寧神堂前麵打響德義堂的名頭。現在,雲禧不追究盜竊一事,隻強調青黴素用不好會害死人,倒讓他舉棋不定了。
他說道:“你認為能用嗎?”
老王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小人以為應該慎重,不妨讓寧神堂一回。”
這是他唯一能說的一句話——事關人命,而且官府出了麵,周梓安親自畫押,一旦真弄死了人,他肯定會下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