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得沒滋沒味, 雲禧強挺著給自己和孩子洗了澡,然後坐在炕上,呆呆地看著豆豆玩玩具。
獨自帶孩子的日子對她來說完全不陌生,但這一刻她還是感覺到了孤寂。
這就是得而複失的滋味了吧。
“娘……”豆豆大概覺察到了母親的不開心, 扔下玩具, 爬過來, 坐在雲禧腿上, 雙手捏住雲禧的臉頰往外扯, “不生氣了。”
雲禧抱住他, “娘不生氣, 娘在擔心爹爹。”
豆豆道:“爹爹,出門了。”
孩子什麼都不懂呢。
雲禧心裡一陣抽痛,她把下巴放在豆豆的小肩膀上, “對, 爹爹出門了, 過兩天就回來了。”
豆豆重重點頭, “爹爹回,好吃的。”
雲禧哭笑不得,“對, 爹爹回來會給你帶京城沒有的好吃的。”
豆豆高興了, 推開雲禧,又玩玩具去了。
雲禧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道:“不能慌, 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這個時候傷心是愚蠢,等找到屍體再哭也來得及。”
她振奮了一下,抱著豆豆去醫館,抓一副安神的藥, 讓鐵柱煎兩次,把兩次湯液混合到一起,每人一碗喝了。
這一宿,雲家人睡得跟往常一樣好。
第二天早上,雲禧醒來時神清氣爽,她細細想一遍季昀鬆的事,然後逼著自己如常洗漱,如常練功。
吃完早飯,她對王媽媽說道:“鬆爺三人既不是商人也不是權貴,山匪沒道理找他們的麻煩,他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王媽媽蔫頭耷腦地點點頭,“雲大夫放心,我們沒事。”
雲禧知道,她這番話安慰不了自己,也安慰不到王家人,不過是略儘人事罷了。
……
雲禧有病人要治療,青黴素的事要忙,一大家子的家務事要做主,沒工夫沉浸在悲傷之中。
上午,她跑一趟寧神堂,下午去高遠誌的家,令她欣慰的是,高太太的出血止住了,保胎有望。
從高家回來,醫館門口停了兩輛車,其中一輛是宮裡的。
雲禧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屋。
“雲大夫。”坐在沙發上的三個男子一起站了起來。
“李公公,您這是……”雲禧先問李唯忠,他大多時候都代表著皇上,絲毫怠慢不得。
李唯忠道:“皇上聽說了,讓咱家過來看看雲大夫。”他指指茶幾上的一隻大木匣子,“皇上讓禦廚房做了小點心,雲大夫吃好喝好,莫要被傷心拖垮了身體呀。”
“謝皇上隆恩。”雲禧拱手道,“請公公轉告皇上,雲禧不會的。”
李唯忠拱手還禮,“雲大夫雖擔心小季大人,卻也沒有因此把病人放下,咱家也是佩服的。”
雲禧道:“公公過獎了,請坐。”
李唯忠擺擺手,“宮裡還有事,咱家就不坐了,告辭。”
……
三人送走李唯忠,回到醫館重新坐下。
雲禧道:“二位稍坐,我去泡一壺茶。”
楊道文攔住她,“王鐵柱去了,不用忙。我們聽到消息了,就趕過來看看。”
柳曄安慰她:“放心,小季大人不會有事的,他那麼聰明,絕不會在這種小河溝翻船。”
雲禧心裡一暖,笑道:“我也那麼認為,所以昨晚熬了一鍋安神湯,難得睡了個好覺。”
楊道文見她臉上的笑意不算勉強,眼底也沒有青黑,知其所言非虛,“既然這麼有用,不若給我開上幾服,也美美地睡上一覺。”
正好王鐵柱端著茶盤進來,雲禧說道:“你去把昨晚抓的安神藥抓幾服,給楊大人和柳大人帶上。”
柳曄奇道:“雲大夫怎知我也想要?”
雲禧道:“你的臉色、眼底、精神狀態都在告訴我,你這幾日失眠。”
柳曄道:“最近在研究新款鐘表,確實好些日子沒睡好了。”
雲禧道:“差事要做,身體也要保養,明昱在家時每天跟我一起習武,楊兄柳兄也當如此。”
提起季昀鬆,三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楊道文雙手捂住臉,使勁搓了搓,站起身,“我們先回去了。”
柳曄道:“一有消息我們就來通知雲大夫,雲大夫不要胡思亂想。”
雲禧道:“我知道怎麼做,你們放心吧。”
她把二人送了出去。
楊柳二人剛要上車,就有一輛車在醫館對麵停下了。
車是大戶人家下人用的騾車,沒有標識,車上也沒有人下來,車夫看了一眼楊道文和柳曄,走近車廂,小聲說了句什麼。
楊道文看在眼裡,擔憂地道:“會不會是找麻煩的?”
雲禧道:“不會,也許是某個不方便露麵的病人,他們來醫館時大多會謹慎一些。”
楊道文頷首,“有道理,那我們就告辭了。”
柳曄也道:“有事就讓人言語一聲,我家寧遠街,一打聽就知道了。”
雲禧拱手道:“多謝,如果有事少麻煩不了你們。”
二人上了車,一路往北去了。
楊道文掀開車廂後麵的簾子,往後麵看了一眼,就見一個中年婦人從車上下來,過了馬路,雲禧迎上幾步,恭恭敬敬地把人請了醫館。
他隻能看見側臉,便也沒能認出來是誰,隻好把簾子放了下來。
柳曄道:“看樣子是哪家的媽媽,雲大夫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