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子對車夫說道:“軍爺, 走吧。”
車夫催動馬車向前,然後轉彎,巨大的城門驟然出現在昏暗的雨幕之中。
“駕駕……”車夫提高了聲音, “幾位軍爺等等,我家公子出城。”
城門裡的幾個黑色影子遲疑了片刻,其中一個喊道:“快著點兒。”
“多謝。”車夫甩了一下鞭子。
十幾息後, 馬車進了城門。
城門裡的積水很高,五個年輕士兵正站在水裡等他們。
車夫遞過去一隻荷包, 笑道:“諸位大哥辛苦了, 晚上買點酒暖和暖和吧。”
一個略年長的士兵接過荷包, 掂了掂, 滿意地點點頭,“你家公子這是去哪兒啊, 天黑了,幾條河都漲水了,萬一上遊水庫裡的水下來就麻煩了。”
車夫道:“可不就是擔心上遊漲水嘛,我們公子等一整天了,這雨就是不停啊, 我家公子怕被截在這兒,沒辦法了這是。”
“路上小心著點兒, 走吧走吧。”那士兵擺擺手,示意車夫甭廢話了。
車夫帶著馬車往外走了兩步, 就聽車廂裡發出“嘔嘔”的兩聲。
小果子喊道:“停車停車,公子要吐了。”
車門大開,季昀鬆衝到車門前,把剛倒在嘴裡的酒和點心一口噴了出來。
積水裡多了一坨混濁的醃臢物,儘管光線不足, 瞧不清楚,但還是讓人覺得惡心。
幾個士兵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車夫解釋道:“下雨天太濕,臨行前我家公子喝了點酒,唉……這事兒鬨的……”
“嘔……”季昀鬆又吐了一口。
他用了雲禧教過的催吐手法,因為背著幾個士兵,對方信以為真。
幾個士兵七嘴八舌地勸他:
“唉,這麼晚了,不然就彆走了吧。”
“就是,不差這一晚。”
“路上不安全啊。”
……
季昀鬆說道:“不行,我得……嘔……”
他把半個時辰前吃的燒雞吐出來了,潮濕的空氣中頓時有了一股酸腐的味道,極難聞。
車夫捂著鼻子退了,幾個士兵又退了幾步。
“抱歉,嘔…”季昀鬆自己也難受了,乾嘔了一聲,他鬆開扶著門框的手,拍拍小果子。
小果子心領神會,從腰上解下荷包,給了車夫。
車夫走幾步,把荷包給了一個士兵,“不好意思,再通融一下吧。”
這次的銀兩比之前的還要重,那士兵喜笑顏開,“這不是一說兩現成的事嗎,讓你家公子儘管吐,吐個夠。”
光吐肯定不行,肚子裡沒那麼多存貨,還得加上鬨肚子。
季昀鬆跑完兩趟茅房,就見城裡衝出來兩輛騾車,從他的馬車疾馳而過。
積水蕩漾了一下,從膝蓋處撲到了大腿上,一陣沁涼。
“草!”他罵了句臟話,“趕著投胎啊!”
“誰說不是呢?”一個士兵憤慨地接了一句。
季昀鬆從荷包裡摸出一塊足有三兩重的銀塊,扔給那士兵,“耽擱幾位這麼久,抱歉抱歉哈。”
“沒事沒事。”
“本來也沒到關門的時辰,公子不必客氣。”
“公子慢走,路上小心。”
……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而已,每人分到一兩多銀子,相當於一個月的月銀,五個士兵都很滿意,送彆的話說得特彆真情實感。
季昀鬆和小果子先後上車,車夫拉著馬車出了城門。
小果子幫季昀鬆脫掉鞋襪,再脫自己的,佩服地說道:“鬆爺這麟州味兒的官話說得可真像。”
季昀鬆倒上兩杯熱茶,端起其中一杯飲了一大口,“在縣學讀書時,有個老師就是麟州人。”麟州在雋州上遊,他帶點兒口音更真實些。
“難怪了。”小果子打開車窗,往後看了一眼,“城門已經關上了,不知道官兵什麼時候能追出來。”
季昀鬆道:“從西城到官府,從官府到城門,至少要半個時辰吧。”
小果子用手抹了一把撲到臉上的雨,“又下大了,我看他們追不上來了。”
雋州的官道還算不錯,有積水,淤泥不多,車走得還算順暢。
大約一刻鐘後,馬車在一處樹林停下,雲琛就等在這裡。
主仆二人下了車,換上雲小一送來的兩匹駿馬,與雲琛等人一起往微州去了。
……
“裘百億被殺”五個字,把雋州知府萬明源從酒局上叫了下來。
他是個胖子,蓄著八字胡,長了一雙精明的小眼睛,雖然喝過酒,但眼神清亮,可見酒量不錯。
“大人,裘百億在家裡被殺,歹人搶走銀票五萬兩,古董二十幾件。”推官時清稟報道。
萬明源一屁股坐在官帽椅上,揉了揉寬闊的腦門子,“都掌握什麼情況了?”
時清道:“歹人五六個,都是練家子,臉上蒙著麵,報案的說,裘家的牆麵上用血寫了‘劫富濟貧,拯救蒼生’八個大字。李大勝已經出發往西城去了,由於西城城門已經關閉,現在正等著大人的憲令呢。”
萬明源臉色一變,“擦,那還等什麼,趕緊寫啊。”
時清把寫好的文書放在小幾上,“請大人蓋個章。”
萬明源飛快地掃了一眼,把文書交給身邊的長隨。
長隨匆匆而去,不多時帶了蓋好章的文書回來,交給了時清。
萬明源道:“你讓人把文書送去西城門,我們去一趟裘家。”
時清答應一聲,出去交代文書的事。
萬明源回到花廳,讓幾個舞女下去了,對其餘六位客人說道:“西城出了一樁入戶搶劫的大案,萬某少陪片刻,回來後再與諸位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