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爺爺容奶奶一起去首都了。
還彆說, 容爺爺還是去過的，當年他還算年輕時候，也曾經跟著廠子一起去了北京一趟出差。但是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算一算, 這麼些年沒有再去了。
至於容奶奶, 容奶奶倒是沒有去過。
這一次, 老兩口都相當的興奮, 首都對老人家來說，意義總是很不一樣的。更不要說，他們這一次還是要坐飛機去。所以容爺爺和容奶奶就更興奮了。
不光是容家棟一家，就連容家慧一家都一起來機場送人了。
擠擠巴巴的坐滿了一車, 容爺爺和容奶奶都穿了自己最時髦的衣服, 兩個人都很激動。
容爺爺：“我其實去不去都行的, 這次主要是陪著你媽, 你媽一個人，我可不放心。我送她過去, 很快就回來。你們也不用太操心我們。”
容奶奶：“害，我也是去不去都行的, 但是那頭兒說我演技特彆自然, 所以極力邀請我，我想著總該給人家這個麵子的。再說了, 我演技這麼好, 不繼續拍戲，可是觀眾朋友們的損失。你們說對吧？還有啊, 咱們不是想十一旅遊？我想著先過去拍戲, 閒著就到處轉一轉，爭取混個門清兒, 到時候你們再來，我還能給你們做個導遊，這不是一舉兩得？”
容家棟點頭：“這話不錯，媽，你和爸先轉轉，彆怕花錢哈，錢就是掙來花的，可彆虧待自己。”
“知道知道，這個用你說？我是那種為了兒女全然付出自己苦哈哈的傻老太太？”
容家棟笑著說：“還真不是。“
“那不就行了？”
容奶奶又說：“我不在家，你們可得照顧好雪寶，我會給家裡打電話的。”
容家棟點頭：“行。”
他也說：“有事兒我給你們打傳呼。”
是的，傳呼。
容爺爺容奶奶老頭老太太都配上了傳呼。
兩個老人家都愛不釋手，其實啊，誰說老年人不喜歡這些東西的，其實他們也頂頂喜歡的。但是吧，老人就是不舍得花那麼多錢，他們這一茬兒人，彆看嘴上說的多麼瀟灑，但其實心裡還是不舍得花錢的。
他們都是節省的，如果不節省，怎麼能養活好幾個孩子呢。
不過現在兒子既然都買了，他們也就不矯情了，可真是愛不釋手。
老太太把自己的傳呼露出來，顯擺給女兒看，說：“我有新傳呼了，號碼也給你們了，記得給我打傳呼。”
容家慧笑著說：“知道了。”
她說：“媽，你這挺牛氣的啊，咱們廠區大院兒，您可是獨一份兒了。”
容奶奶嘚瑟的很，說：“那是自然的，我現在可跟他們不是一回事兒。哼，還以為我跟侯翠鳳爭領隊？我現在可不乾那個了，我現在比她檔次高，我已經上電視了。”
容家姐弟笑著點頭應和。
容家棟問了地勤，領著父母過去辦理了托運，又給他們講了如何如何，隨即說：“你們有什麼搞不懂的就問工作人員，人家是會教你們的。”
容爺爺容奶奶：“知道知道，去去去。”
老兩口根本就沒有離彆的惆悵，趕蒼蠅一樣的擺手趕著兒女，隨即大步流星的過去安檢準備登機，至於兒女？誰管他們哦。
這老兩口風風火火的走了，容家慧說：“小弟啊，我怎麼覺得我們現在還沒有爸媽時髦？”
容家棟睨了她一眼，說：“那是你，不是我。”
他說：“我跟我媳婦兒可時髦的很。”
容家慧：“嘿，你這人。”
容家棟：“往回走你開車吧。”
容家慧：“行。”
還彆說，她挺躍躍欲試的，一家人上了車，唐大強摸著車子，崇拜的看著自己媳婦兒，說：“媳婦兒，你真厲害。”
他就不認識會開車的女人，他媳婦兒真是頭一份兒，彆人都比不上。
大姐是大學生又怎麼樣，還不是不會開車？
可是，他媳婦兒會！
容家慧得意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說：“我們那一茬兒學車的，就我一個女同誌，我們教練還說，我學的比一般男人學的快多了。我這人啊，真是乾啥都行。”
容家傳統的自吹自擂，開始了。
容家慧：“我可比一般人強。”
她啟動車子，高高的揚起了下巴，嗬，得知她學了開車，她公公婆婆不要臉，還想讓她借車來用呢。不用說也知道，借車，借誰的車？還不是她弟弟的？
她公公更是個老不要臉的，見她不接茬兒，還真好意思直接說讓她去借車，負責開車送他上下班。
容家慧可不慣著這個老混蛋，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幾，還以為自己有那個麵子。當然了，她也沒客氣，毫不留情的懟了人，真是神清氣爽。
果然，她發飆之後，這家人就老實了。
這對老兩口真是不要個臉，明明新年的時候還鬨得很難看，人家都不給他們臉，他們倒是還能厚著臉皮提出來。有時候容家慧真心覺得，她這個婆家，還不如她弟弟的那個老丈人家呢。
雖然都一樣挺煩人的，但是容家棟的那個老丈人家倒是不怎麼敢過來找茬兒。陶麗華寧願沒有好名聲都不給他們麵子，他們但凡來找茬兒，容家棟總是要反手去折騰一下他家。這倒是讓這家人安分的很，每年就是按時領著陶麗華給的養老錢，彆的時候就不怎麼冒泡兒。
當然他們也曉得，不管陶麗華過的好與不好，他們都彆想占到什麼便宜了。
而他們就家還有其他三個女兒可以吸血，所以他們倒是認了陶麗華這邊不好惹，也不來找事兒了。
容家慧原來看不上這家人，現在覺得自己這個婆家還不如他們，這家人就是蟑螂一樣膈應人，你說他們更壞更吸血，那倒是也沒有，但是這家人就是能時時刻刻讓你覺得如同踩到了蟑螂。
就是很膈應人。
而且吧，你都不能好聲好氣，他們家的人是你進他們就退，你退他們就進。不能給好臉兒，你給了好臉兒他們就覺得你是好欺負的。可誰整天在家還能一直耷拉個臉？
這真是住在一起的壞處。
容家慧：“咱們廠區的家屬樓開始動工了吧？”
容家棟：“開始了。”
他說：“據說工期是將近一年半，明年五一左右就能交房了。”
容家慧哎呀一聲，說：“我可真是著急了，現在住在一起處處都不方便，我真想搬出來自己住。”
容家棟：“你可以搬回來住，家裡還有一個房間。”
容家慧幾乎沒有多想，搖搖頭，拒絕了：“還是不了。”
她說：“我都嫁人了，還拖家帶口的回來住。我們夫妻倒是無所謂，我不想小宇被人家講小話兒。再說，我如果回來住也給爸媽丟人。”
容家棟：“你想多了，不用管彆人怎麼說，去年我停薪留職的時候還有人說我瘋了呢？但是你看我瘋了嗎？我車也買了，廠子也要擴建了，人總是會對彆人的事情指手畫腳，如果太把他們當回事兒，自己都不夠生氣的。何必管彆人怎麼看。”
容家棟是覺得，見識越多，他反而更能看的開。
容家慧笑：“我不在乎啊，但是我得考慮老的老小的小，再說現在看也都不到一年了，也快。哎媽呀，我這要了一樓，也不知道好不好。”
早些年吧，一樓蠻吃香的，大家都覺得方便。但是這兩年就不太行了，大家都發現住在一樓的不好了。基本上大家都喜歡要二樓三樓，像是底層一樓，頂層六樓，還有聽起來不太吉利的四樓，這可不是大家喜歡的樓層。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廠裡分房子是根據級彆來的，他們自己添錢這種，都是工作不到一年的，級彆也是最低。肯定是最後選。這是在訂房子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的。
輪到他們家，不是頂樓就是底層，就連四樓聽起來不吉利都比一層和頂層更搶手。
他們家預定了一樓。
誰讓一樓容易返潮，也沒啥隱私可言。更不要說，要是一旦堵了，一樓就是最倒黴的。下大雨的天兒也是，反正一樓缺點多。但是同樣的，頂層也是這麼些個缺點，沒有下水問題，但是走上去太累，而且還容易漏雨。他們因為交錢早，算是交錢裡選的比較靠前的，是矬子裡麵拔大個兒才選了一樓的。
“小宇倒是因為選了一樓高興，他覺得更方便，哎你說到底是個孩子。”
容家棟：“我也覺得一樓挺好的，其實……”
他想了想，說：“姐，我覺得你們選一樓，完全可以開個小賣部。”
容家慧：“啊？”
她嘎吱一聲把車子停下了，看著弟弟，等他繼續說下去。
容家棟：“咱們廠區內現有的兩個小賣部其實也都是一樓改建的，你們也可以改啊。新家屬樓那邊也沒有小賣部，你們趕緊乾起來，我覺得會比你們上班更好。”
“哎？”
容家慧，動心了。
不過，她趕緊說：“可是我那可是鐵飯碗。”
容家棟笑了：“鐵不鐵飯碗的，你不會像我一樣先停薪離職啊。你乾著看一看啊，能行就繼續乾，不行還能回去。無非就是丟人點，這個怕什麼？當然，你也彆先張羅著，你先觀察一下彆的小賣部都是什麼貨物，另外還有辦手續。你要是想乾就趕緊給手續辦齊全了。免得彆人嫉妒你找茬兒，那個時候你們什麼手續都有。也不擔心什麼。姐，你現在還會開車，就算是缺了什麼你也能自己開車去進貨，還是有很多優勢的。”
容家慧若有所思起來，不過很快的，她趕緊說：“啊不對，我用房子開了小賣部，我住在哪兒啊。”
容家棟看了一眼陶麗華，陶麗華：“二姐，我們房子可以借給你住。”
容家慧一下子就感動起來。她搓著手，不曉得說什麼了，隻覺得心裡格外的溫暖。
真是，還是她弟弟啊。
雖然小時候他總是闖禍她總是背鍋，但是長大之後看一看，還是他們姐弟感情好。關鍵時刻靠得住。
她說：“我這……我這怎麼說……”
容家棟：“姐，你彆感動哈，你住歸住，我可不是要白給你。先借你三年，三年過後兒你自己買房子去。”
容家慧：“噗，我買房子……哎不是，你啥意思啊？”
她結結巴巴：“你你你，你覺的三年掙的錢就能買一個房子？”
容家棟：“我覺得能，就算買不了大的，小的一定也可以。”
這麼一說，容家慧瞬間就有幾分摩拳擦掌了，為啥這樣呢，因為她是有點相信弟弟的眼光和遠見的，她弟弟其實蠻厲害的，如果不厲害，怎麼可能發財？
廠裡那麼多人，怎麼隻有她弟弟日子過得最紅火，生意做起來了？
那還是因為，她弟弟有能力有眼光。
容家慧咬了咬嘴唇，說：“我回去跟你姐夫商量一下。”
唐大強很實在了，問：“跟我商量啥？家裡不是你做主嗎？我沒啥意見，都聽你的。”
容家慧：“你都聽我的，我們還不得回去盤算一下具體的事兒？”
唐大強：“那也都聽你的。”
容家棟陶麗華夫妻眼見著容家慧逐漸暴躁，陶麗華趕緊說：“二姐，二姐夫，你們彆怪我說話難聽哈。那什麼，你們如果開店，我覺得應該是可以掙錢的，不會虧。但是吧，你們開店，你婆家那邊會不會過來拿這個要那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你們掙錢就很不容易了。”
“他們敢！”容家慧立刻化身暴龍。
雖然這店還八竿子遠，沒有一點影兒呢，但是容家慧已經因為這個話開始生氣了。
反正，就不開心的。
她趕緊戳自己男人，說：“如果咱們真開了小賣部，你負責回家跟你爸媽哥嫂溝通，他們誰也彆想占便宜。我這兒可不是他們占便宜的地方。”
唐大強嚴肅點頭，在這一方麵，他從來都是聽媳婦兒的。
“你說得對！”
“咱們事先先彆說，自己多看一看。”
“嗯，對。”
夫妻倆這一商量起來。真是覺得前景一片大好。
容家棟幽幽：“你們討論歸討論，也開車好嗎？”
“噗！”陶麗華笑了出來。
容家棟捏了捏媳婦兒的手，陶麗華回給他一個眼神兒，兩人都笑了出來。
這個事兒吧，就算容家慧今天沒有提起來，容家棟也還是會說的，他跟陶麗華商量過的，他們夫妻也還是一樣，什麼事情都是有商有量的，這個也不例外。
這倒不是因為有錢了，人就狂了。
而是他們夫妻早在認購權之前就已經有了這方麵的共識。
這兄弟姐妹之間吧，可以有貧富差距，但是卻不能一方有錢，一方過的很磕磕絆絆，如果這樣的話，做長輩的都會很為難。最好就是大家都發展起來。
不是說每個人都有已經是富翁，但是最起碼，可以不愁吃穿。
現在容家棟給她二姐出主意就是為了這個。
像是他大姐吧，你跟她提議這些沒有用，她十分有自己的主意，格外有主見，而且作為大學老師，她的生活品質也是可以的，你讓她去乾個體戶才不妥當。
但是他二姐跟他一樣，上學的時候是個學渣，現在也就是想掙點錢過好日子，那自然還是停薪離職更妥當。至於二姐夫，他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位仁兄十分的沒有主見。
容家棟有時候也想，他身邊咋都是這樣的人呢？
唐大強就是這樣的家夥，熊二也是，你讓他們自己乾點什麼，那不成，他們做不到。不管乾啥，都得你去告訴他們，一步步的講清楚。
哦不過，也有例外，他身邊林山季鐵林他們倒是都不這樣。
說起林山，這人最近好像也在談停薪留職，他不僅要停薪留職，還要買廠裡的貨車，自己搞車隊跑運輸。
“對了，我聽說一個消息。”陶麗華突然開口，說：“是關於塑料花廠的，我聽說，塑料花廠要倒閉了。”
“神馬！”
容家慧吼了出來，叫：“倒閉？”
陶麗華點頭：“是啊，他們年初的時候不就開不出工資了嗎？大概是三個月前吧，他們就有一批職工下崗了，一個人補貼五千塊錢，一次性買斷了。不過就算是給錢，大家也都不想走，當時打的蠻厲害的。”
他們家是全心全意都在小雪寶身上，倒是沒太關注這個。
最近危機消除，倒是說起來了：“誰曾想，當時好多人為了不下崗送禮，可沒想到，才過了兩個月，就又下崗了第二批，不過這一次，補償金隻能給三千了。最近吧……聽說很多人都在謠傳，他們可能是堅持不下去了。聽說市裡領導也在溝通打算把塑料花廠賣出去，希望買了的人可以同時接收安置職工。”
“那可太不容易了。”容家慧聽了十分咋舌。
但是容家棟倒是嗤了一聲，笑了一下，說：“我估計難，如果是我，我寧願買空地蓋廠房也不願意接受老職工。”
“為什麼啊？”
容家棟：“因為懶散，因為消極，因為真切感覺過工作的不易。這些人都習慣了吃大鍋飯，乾多乾少，差不多也就那樣兒了，他們懶了十幾年了，你讓他們突然就勤快起來不現實。或許他們還會想，既然你們要買廠子，就得像原來一樣對我們。他們不懂在私人廠子該是如何。像是我現在招的職工，基本都是在各個企業打零工的，心裡都是曉得，乾不好或者偷懶就不會在用他們，他們曉得多乾多得。但是這些從國企出來的，他們習慣了這種小社會。已經不太適應大社會了。如同統一接手，他們從一個情況過度到另外一個情況，反而沒有體會過私營企業的艱辛，說不定還要鬨一鬨拿把一下。所以我覺得像是小打小鬨的買賣，都不會趟這個渾水。所以二姐我跟你說，如果你們單位效益一般，你得早早的找出路，你早一步，就是比彆人多一步。彆等下崗的人多了，你再衝，來不及的。”
聽起來真是很心酸，但是實際又是這樣。
如果他是從職工的角度來想，一輩子為廠子奉獻，到最後這樣了，心裡難受是可想而知的。容家棟自己都難受。因為他也是工人出身的。
但是如果從一個小企業老板的身份來考慮，他倒是能想得到一般人不願意沾手兒。當然，肯定也有願意沾手的人，但是有些想沾手的，背地裡有沒有什麼貓膩就不好說了。
這種事兒，也不是沒見過。
容家棟沒那個閒心去想彆人如何，但是倒是能點撥一下他二姐。他說：“你如果有興趣還是儘早先謀算。”
容家慧趕緊點頭。
他們很快的開車回去，也不討論彆人更多，那些事兒，不管他們的事兒，他們也不過就是閒聊之後談起，真的讓他們說個一二三，他們也什麼都不懂的。
容家棟自己的小企業也不會摻和這麼多事兒。
其實吧，就他們家現在的銀行存款，那是真真兒不少的，如果想收購企業搞起來，那也是很可以的。但是容家棟有自知之明，他沒學過什麼經濟，做生意全憑著自己的謹慎，完全是半瓶子咣當。
他還是穩紮穩打更妥當。
因為今天容爺爺容奶奶出門，所以容家慧和唐大強都是換了班兒來送人的，這不，回來了也沒事兒，容家慧也沒回家。直接去了娘家，收拾起了衛生，她說：“這好好的房子，看看讓你們給住的，玻璃也不勤著擦，這衛生間的瓷磚都得擦的。”
容家棟和陶麗華麵麵相覷，容家棟：“我得回單位，媳婦兒你跟我一起吧，給我看一看賬目。”
陶麗華：“行。”
他們家企業的賬目仍舊是用的陶麗華的老師，不過陶麗華也每個月都去看一看，這倒不是信不過人，她主要是學習，另外，她看的還有出納的一些材料和賬目，多少也起了一點監督的作用。
夫妻倆準備走，容家慧：“哎不是，你們倆都不在家？”
容家棟：“姐，你儘管收拾，哦對，冰箱裡有排骨，你和姐夫中午弄點吃的，彆吃的乾巴巴的。”
容家慧擺手：“去去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