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麗華：“你好你好，我姓陶，陶麗華，是老板之一，你叫我老陶小陶都可以的。”
她眉眼帶著笑意，語氣蠻溫柔，她練習了好久呢，細聲細氣，溫柔和氣的說話，而不是急衝衝的，她說：“你是相中這一套了麼？”
唐小姐立刻：“對，就是這個，我曉得你們這邊是不賣的，但是你看我都定了最貴的套餐，而且我是願意格外算錢的，還請您一定要割愛。”
說實在的，他們這邊的市場上還真的很少賣婚紗的，當然也有租賃的，但是那個你就不曉得，他們穿了多少次了，都不用說洗乾淨，看著就不是很乾淨的樣子，所以唐小姐是一點也不想要的。
至於去外地買，她都不曉得去哪裡。
而且這個路費怎麼算？
她是覺得如果他們這邊願意，還是蠻合適的。
“我是真的很有心的，以後親戚朋友結婚，我可一定介紹這邊。”
陶麗華笑了，說：“好的吧。”
其實也沒什麼想不想賣的，他們就算是賣肯定也是要賺錢的，陶麗華和林秀婉事先也考慮過這個情況，雖然覺得不太儘可能，但是也預留了這個可能性。
沒想到還真是遇到了。
她含笑：“您選擇我們，儘管放心就是。我們的服務一定會讓您覺得對得起您付出的價格。”
唐小姐也笑了出來，她不是省城人，而是附近煤城的。再過幾年，他們家這樣的就有一個統稱，那叫：煤老板。
這也是唐小姐為啥不眨眼就選了最貴的套餐，並且要買婚紗的緣故，一般結婚，可沒有買婚紗的，大家即便是辦西式的婚禮也都是租呢。
有錢，就是比較隨意。
“我就在街尾開咖啡廳，你有時間就過去坐哈。”
陶麗華笑：“好的呢。”
唐小姐選擇了最貴的套餐，並沒有著急走，又試穿了禮服，定下了哪幾套是要穿著的，他們這對未婚夫妻是十分典型的女強男弱，新郎官沒有什麼意見的，全程做壁畫。
唐小姐長得很黑，有點五大三粗，但是這位仁兄倒是白淨高挑，戴著眼鏡斯斯文文，小葉暗戳戳的想，這人該是傍大款，傍女大款。
不過他麵上可不敢露出一分，這一點，他就能提一百三十塊，基本上相當於普通人半個月的工資了，他可不是個傻子。小葉十分伶俐的玻璃展櫃裡的各種首飾拿出來一個個給唐小姐試，最終敲定了所有的細節，又約定了時間，這才把人送出門。
小葉剛給唐小姐送出去，立刻就接待了新的客人，他們宣傳單還是很有用的，今天就過來不少人。彆說陶麗華和林秀婉了，就連季鐵林和容家棟也在這裡做“銷售員”呢。
容家棟嘴甜，又會聊天，他這邊成功率特彆高。就連季鐵林都不差，畢竟他原來就是跑供銷的，要是個嘴笨的也乾不下去，這兩個人倒是挺厲害的，比幾個服務員能力還強呢。
幾個服務員過來找工作的時候都培訓了一周的，這個培訓是林秀婉做的，她沒做過生意，但是她是懂得的，他們這種服務行業。
服務，那是相當重要的。
如果跟國營商場一樣眼高於頂，那這買賣怎麼也做不下去的。所以他們的態度，那是一等一的好。店裡裡裡外外大家都忙碌了起來。如果人少，隻有銷售員就可以，但是誰讓現在人多呢，除了出納小姑娘，就連化妝師都過來幫忙了，還有中文說的一般般的卡爾。
他倒是脫離了完全不能說的境地，但是也沒好到哪兒去，就是簡單的交流可以，稍微複雜點，他就不行了，但是大家還偏是愛聽他說。
卡爾這邊都簽訂了三個單子了，引得大家都有點嫉妒呢。
不過其他人做的也不錯，原來的時候不覺得，但是真的動起來之後竟然發現，他們沈城的有錢人還不少呢，他們這邊最便宜的套餐是二八八，一個多月的工資。
最貴的是六六六六。
從上到下，還真的都有人在定，定的最多的，還真不是最便宜的二八八，反而是六六六和八八八這兩種。
六六六包含一套貴價區婚紗，八八八包含兩套。
大家都是寧願多花點錢，也要選擇更好的。
大家忙碌的厲害，就連午飯都吃的不及時，他們都是半下午才吃上，怎麼說呢？他們開業之前確實發了宣傳單不假，但是之所以人多，也跟老百姓喜歡湊熱鬨有關係。這邊人多，生意不錯，看起來又是新開的店，自然有人好奇心重，過來看熱鬨。
還彆說，還真有看熱鬨選了一套寫真的，還指明了要櫥窗洋妞兒同款。
陶麗華以前的同事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她在這邊開了婚紗攝影，還不懷好意的過來看熱鬨，哦，就是那個表姐相中容家棟的同事，她一直覺得自己高中畢業生比陶麗華可強多了，十分有優越感。
她覺得陶麗華一定不行的，那是存了心看熱鬨。
隻不過啊，現實總是有些殘酷，她渴望看到的門庭冷落並沒有，人家這邊生意好得很，她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進去。她又沒有對象，就算是假裝看看都得被拆穿，隻能在外麵圍觀了一會兒，這才不樂意的離開。
她走的時候陶麗華看見了，這大玻璃的好處除了明亮，就是顯眼，外麵看得清楚裡麵，裡麵一樣也能看見外麵，陶麗華透過玻璃一下子就看到了，不過她才沒有在意。
誰要在意不重要的人。
一天下來，陶麗華蠻累的，但是精神卻很好，他們是晚上六點關門，相比於十幾年後的熱鬨，現在這個年頭兒的北方，沒有什麼夜生活可言。傍晚基本也就沒有什麼人在外麵轉悠了。
大冷的天，真是沒啥人逛街。
六點下班，五點多鐘其實就沒有什麼人了，大家簡單的把東西規整了一下，做好了今天的盤點，確認沒有問題，這才一個個的下班。其實還有很多尾巴工作沒有做完，也沒有打掃，一天下來想也知道多亂糟糟臟兮兮了。
不過大家是定在早上打掃衛生，一般半上午之前應該是沒有什麼人的，所以大家並不拘泥於晚上太晚走。
大家一同離開，兩家人聚餐，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陶麗華一家和林秀婉一家就走的蠻近了，明明，去年的年初，他們還是完全沒有來往的。但是現在又不同了。
他們關係好的不得了。
雖然都說朋友之間是不好做生意的，但是林秀婉和陶麗華畢竟是剛開始，所以還沒得說的。大冷的天兒，吃什麼最好？那就不用說了。
冷天不吃鍋子，簡直對不起呼嘯的北風。
這鍋子，和火鍋還是有點不一眼的。
火鍋嘛，一般湯底辣與不辣都可，一般般的肉上來，那是不會直接下進去的，要根據自己選擇來，肉啊菜啊，吃什麼下什麼。配合著蘸料。
但是鍋子就不同了，蘸料這種東西是不需要的。
一般是銅火鍋，裡麵下好了厚厚的一層酸菜，上麵鋪上了粉條，凍豆腐，五花肉。吃海鮮的人，更是少不了要放上海蠣子，牛羊肉基本是不會放在這裡麵的，當然如果想要，也是可以的，但是小肥牛小肥羊可沒有小肥豬跟酸菜更搭。
老酸菜銅火鍋，美味一百分。
兩家人去了廠區門口常吃的一家店，這家店特彆正宗，凍豆腐做的也比彆人家好，在酸菜五花肉的湯汁裡浸泡入了味兒，一口咬下去簡直鮮美無敵。
他們找了一個包間坐下，雪寶和小淮兩個湊在一起，格外著急，雪寶小鼻子一吸一吸的，說：“我都餓了呢。”
陶麗華：“彆著急哦，馬上就能吃了。”
容家棟掩麵笑。
陶麗華瞪他一眼，又掐他的胳膊：“你笑話我。”
容家棟失笑：“媳婦兒啊，咱能好好說話不？你這個語氣，我覺得渾身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陶麗華：“要你管。”
前幾天林秀婉給大家培訓的時候，陶麗華就覺得林秀婉說的有道理，做服務行業，人就不能太過雷厲風行，北方的女同誌大多比較颯爽，嗓門兒也就大了一些。
平日裡怎麼都行，隨著自己樂意，但是如果工作就不同了。語氣溫柔一點，語調柔和一點，看起來不那麼有進攻性，反而更能讓人聽得進去。
林秀婉是講給銷售員們聽的，但是陶麗華覺得有道理。
再加上，她也去了好幾次南方，發覺南方的姑娘，真的吳儂軟語，不管性子是不是真的軟，語氣是讓人舒服的。陶麗華最近就在有意的克製自己的語調不要上揚，儘量柔和一些。
“媳婦兒啊，咱們正常說話就行，你這樣，我總覺得頭皮發麻。”容家棟調侃。
陶麗華倒是不服氣，說：“我這樣不是蠻好？雪寶你說，媽媽是不是溫柔很多？”
雪寶梳著兩隻包包頭的小腦袋搖晃了一下，抿抿小嘴兒，唔噥一聲。
“噗。”容家棟笑噴了。
陶麗華：“你很煩人哎。”
她戳著他家小不點的腦袋，說：“你是覺得媽媽不溫柔嗎？”
雪寶覺得媽媽沒有什麼變化呀，還是不溫柔的呀，但是眼看媽媽的眼睛都睜大了，雪寶吞咽一下口水，決定做個乖小孩兒。
她，也不是撒謊哦。
她就是，不想被打屁屁。
她輕聲：“有點溫柔的。”
嗯，她也沒說謊話，有點溫柔，但不是特彆溫柔。
雪寶自己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容家棟又笑了起來，陶麗華：“你好煩人呀。”
他們夫妻這個樣子，引得林秀婉和季鐵林都跟著笑了起來。季鐵林心裡是分外的不解了，人人都叫他季醋壇子，好像他怎麼招了。蛋明明，這二位更膩歪人的啊。
而且，今天人家多看了陶麗華幾眼，他就立刻把客人接過去，明明這才是。
嘖！
容奶奶：“你們差不多行了哈，在外麵也不顧及點影響。”
容家棟：“都是熟人，有啥啊。”
他笑了出來，說：“今天感覺怎麼樣？”
這麼一提，大家倒是都高興起來，今天特彆的忙碌，但是卻又格外的充實。
不過林秀婉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說：“我明天就要上班了，不能過去，那邊店裡還是要你多照看了。”
陶麗華：“放心吧。”
她其實心裡挺沒底，但是卻表現的很鎮定。
她領著容家慧去上海和蘇州的時候不是一樣沒底？她可以繃住的。
“咱們這生意如果天天都這麼好，那可就好了。”
容家棟笑了：“那你就是做夢了，今天是禮拜天，本來就是人多的，等明天是周一，人肯定要少了的。再說，剛開業有學噱頭有折扣人家才回來。等時間長了，就未必了。”
陶麗華：“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人家心裡本來就忐忑，你還說這種話，陶麗華瞪了她男人一眼。
容家棟摸摸鼻子，趕緊說：“好話也有，好話就是我覺得這個生意不錯的，絕對是能做得起來的，你們一開始就麵向了中高端市場，沒有太便宜的，這看起來不合適，但其實又是非常合適的。沈城的市場，恰恰缺少這樣偏向於高檔的店。因為在絕大多數人的心裡，結婚是一輩子一次的大事兒。就算是貴一點也是值得的，這是美好的回憶。一家店成功的要素有很多，但是服務是不可或缺的，貴不要緊，你們得讓人覺得，貴是很值得的。那這樣，你們的店通過口碑都能傳出去，好的服務，好的成品。如果想更擴展一點，那麼稍後你們把廣告做起來，把全省的有錢人都吸引過來。保證更賺。當然，現在的重點是，你們得趕緊再找一個攝影師了。”
“你說得對。”陶麗華：“我招聘一直都在找的，但是沒想到這個行當還有不少濫竽充數的。”
“雖然要儘快，但是咱們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找一個，看著來吧，總要找到合適的。”
“對。”
正說著，鍋子也上來了，雪寶立刻揚起臉蛋兒說：“吃飯惹。”
她小屁股一顛一顛的：“爸爸，我要吃粉條。”
雪寶愛吃粉條的呀。
容家棟：“好，吃粉條。”
他趕緊給閨女夾菜：“粉條要有，酸菜和五花肉也要有，爸爸把肥肉咬掉，瘦肉給雪寶吃。”
雪寶立刻點頭：“好呢。”
小季淮抬頭：“雪寶，肥瘦相見才好吃。”
雪寶果斷搖頭：“烤肉可以，這個不可以。”
她大口吸溜兒了一下粉條，滿足的晃蕩：“好吃好吃，凍豆腐，我要凍豆腐。”
容家棟：“好好好。”
容奶奶眼看小姑娘吃的歡快，說：“家棟，咱們換個位置，我來照顧她吧。”
容家棟：“沒事兒，我樂意照顧我閨女。”
雪寶立刻露出笑臉，甜甜的笑，“爸爸最好了。”
陶麗華：“哼。”
雪寶趕緊：“媽媽也最好了。”
他們家的人，都最好了。
但是，他們都好愛吃醋哦。
雪寶小小聲的歎息一下下，隨即立刻大口吃了起來。
小季淮坐在她的對麵，吃的超大口，他說：“我最喜歡下館子，如果能天天出來吃飯就好了。”
“美得你。”
小淮哎呦了一聲，說：“這個自己家也能做，以前的時候哥哥姐姐過來，我們家都會在家一起吃鍋子。咦……”小孩子停頓了一下，說：“爸爸媽媽，我爺奶他們今年冬天來嘛？”
往年寒暑假都來，但是從去年就沒有了。
小淮趕緊問了起來。
林秀婉也看向了季鐵林，季鐵林搖頭：“不來，他們沒有時間。”
小淮憂愁：“啊。”
林秀婉笑：“你還不高興了，他們也要賺錢啊。”
小淮：“哎。”
賺錢，小孩子的最大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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