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男生瞬間停下腳步,俊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陰鬱,他眸色沉沉地看向令月:“你在說什麼?時候不早了,我該帶著貓回家了。”
令月:“癡人。”
他想瞞過去,倒是他懷裡的小貓妖支棱起耳朵,抖了抖,它本來就是個聰明的小妖怪,瞬間意識到不對:“大壞蛋,你和他打什麼啞謎?他知道我是貓妖了?”
它一改之前的貓叫,清脆稚嫩的女生在房間響起,如珠落玉盤。
男生聽見聲音之後,不由加重動作,可他到底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自小體弱多病,根本不是小貓妖的對手。
小貓妖蹭地一下跳上椅子,眨眼間,一個圓圓臉的可愛小女生出現在兩人眼前,約摸十六七歲,穿著粉白色的裙子,一雙貓眼純澈乾淨,猶如清澈見底的溪流。
看到她的瞬間,鎮定的徐東景終於維持不住表麵平靜:“圓圓。”
並非震驚,而是惶恐,仿佛馬上就要失去她的惶恐。
令月直接點明:“小貓妖笨笨的,你早就知道她是貓妖了吧?”
徐東景苦笑一聲,毫不遲疑地肯定道:“是。”
畢竟,普通貓咪怎麼會那麼聽話,聽得懂他每一句話,甚至還會做出反應,連室友都打趣,是他撿來的不是貓咪,是隻成了精的小貓妖。
他當時並不在意,唯一苦惱的是租住的室友大手大腳,經常吃掉他的東西,有時候是幾杯酸奶,有時候是幾片麵包,或者小零食,想要說可這點兒吃食實在算不得什麼。
不值當。
直到一天半夜,起床的他聽到女孩子軟軟的聲音,小貓咪的貓窩上,蜷縮著十六七歲的女孩子。
他嚇得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還是那隻小白貓,可他卻上了心,並不會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他很清醒,他絕不可能看到幻覺。
屋子裡裝了監控,再次看到他的小貓咪,在監控底下,變成了人型,穿著白色連衣裙,在他書房裡吃東西,小臉兒撐得鼓鼓的,像極了白嫩嫩的小包子。
他想,她不說,那他就不知道,於是事情就這麼一直隱瞞下去,直到它突然被嚇壞了的媽媽丟掉。
徐東景幾乎找遍整個清水鎮,最後不知為何,走進來茶樓,來到包廂門前。
小貓妖聽到他知道自己身份,還裝作不知道的時候,氣得直拍桌子,水潤的貓瞳瞪著男生:“我就知道!你是個壞蛋!大壞蛋!跟你前世一模一樣,你竟然騙了我第二次!”
徐東景:“……彆生氣彆生氣。”
他惶恐地看著女生,生怕自己一個錯眼,就像她來得那麼突然,離開時也無聲無息。
至於第二次,徐東景困惑地問:“什麼第二次,我前世也見過你嗎?”
看到男生茫然的目光,小貓妖忽然平靜下來,蔫蔫地說:“當然見過!”
“我跟你有恩?”
“有個鬼!”小貓妖炸了,脆生生地說:“我跟你有仇!我是來找你報仇的!”
但是吧,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解除封印才知道,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她化身貓貓準備殺掉他,沒想到被他一根火腿腸塞進嘴巴裡,瞬間變成:(☆_☆)!
後小貓立刻改變主意,要當他老大,吃他的喝他的,不高興還要對他拳打腳踢!把他當成自己的小奴隸!小仆人!
單純的小貓咪哪會知道,在人類眼裡,這分明就是主子的賞賜,打是親罵是愛!
徐東景被她凶巴巴的樣子嚇一跳,回過神來便是心疼,他竟然主動湊過去,遭到了小貓妖的言辭打擊:“這個壞天師竟然說我跟你有契約,怎麼可能!我不相信!”
“明明你欠我幾百年!”
令月微怔,說道:“也許你並不知道,封印你之後,他就死了。因為失去魂魄,導致他投胎轉世並不完整,生生世世短命之相。”
“小貓妖,是他為了留住你,分割了一縷魂魄。”令月無奈地說。
接著,令月手臂一揮,鏡花水月術回溯時光,幻化出的高清畫麵在一人一貓麵前徐徐鋪開。
那是小貓妖和徐東景的前世。
畫麵裡是一個繁華熱鬨的古代城鎮,他是修煉有成的小道士,她是剛出世下山而來的小貓妖,因為貪吃,在小鎮裡住下。
小道士除妖降魔,意外遇見漂亮的小貓妖,他看出她是單純的小貓妖,身上也不曾沾染什麼血氣。
為了防止她以後走上邪路,小道士選擇收養,他是大門派的弟子,心地善良,此次下山是除了曆練,更有門派的任務,一個叛逃的弟子在這裡現身,並且造出殺孽,他是來清理餘孽的。
好妖壞妖小道士心中自有決斷,甚至會庇護一二,可有人不是,他信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要逆了這天,改了這命。
實際上,他完全誤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天地看待世間萬物,眾生平等,順其自然。
叛逃的道士看到捉拿他的小道士,心頭大恨,又知道他與小貓妖混在一起,一抹毒計浮上心頭。
這段時間都相處,懵懵懂懂的小貓妖愛慕上道士,卻在一天,被小道士親手殺死,甚至取出妖丹,她並不知道,自己怨恨的小道士其實是他人所扮。
小道士發現之後,清理餘孽,可對於小貓妖的屍體,他無法奈何,隻能布下陣法滋養。
門派最有前途的弟子,甘心舍出一身修為,用禁術救它,他另取出一魂融進小貓妖身體裡,多年以後,她以為封印鬆動,實際上是是陣法耗儘。
氣性大的小貓妖不遠千裡找到了他,要來向他報仇!
她對小道士有恨,更有愛。
小貓妖小爪爪踩臉,成為他供奉的大王,讓他天天捧著自己,結果就是計劃好的報複一拖再拖。
令月開始看到徐東景的麵相,驚訝於他的短命,將他身上的妖氣看做害他的源頭。
後來看到小貓妖時,她就知道,自己猜錯了,原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令月:“事情就是這樣。”
小貓妖不敢相信,喃喃低語:“怎麼可能!小道士怎麼會死掉!”
那她該恨的是誰?她不是債主,徐東景才是她的債主!
女孩子低著頭,不敢麵對對麵的男生。
徐東景反而很開心,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不是他,他沒傷害過圓圓。
看她們的樣子,好像以為事情解決了,令月:“我還沒說完。”
見她們齊齊看過來,令月繼續道:“你活不過二十五歲是因為缺少一魂,可是抽取的一魂已經和圓圓的魂魄徹底融合,所以你的一魂要不回來了。”
“他會不會死呀?”圓圓緊張地問。
令月搖頭:“不會,但是你要陪著他,他才能活過二十五歲,因為你們本來就是一體。”
令月頓了頓:“再不然就是抽出魂魄,小貓妖死掉。”
她話音剛落,徐東景便忍不住出聲:“不行!”
“要是抽出來讓她死掉,當初那麼大費周章乾什麼?圓圓不能還,而且不是說了嗎,隻要圓圓在我身邊就好了。”
他抿了抿唇,沒有說的是,其實,在和圓圓相處之前,他就有了前世零碎的記憶,因為那隻夢裡的小貓咪,他來不碰任何小貓。
養圓圓那是第一次,連媽媽的嘖嘖稱奇,她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性格執拗,認準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令月:“好吧。”
“那我就送你們一雙同心結吧,戴在你們的手腕上,就算分開也沒關係,因為同心結始終連在一起。”
聽到分開兩個字,傲嬌的圓圓睜大眼睛,她不要分開!
隻是,她還沒說出來,已經有人先她一步,徐東景擲下四個字:“我不同意!”
令月視線在她們身上來回移動,半晌,她才慢吞吞地說:“哦,好吧。”
圓圓一下子漲紅了臉,拳頭敲在男生胸口上:“你!你說什麼呀!”
令月準備離開,在此之前,小貓妖圓圓偷偷叫住她,徐東景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趴在門口心急如焚,像是小貓一爪爪地撓過。
她們會說什麼?
他急得彎腰,倘若不是一身好皮囊,早就猥猥瑣瑣得不成樣子。
饒是這,樓上送菜的服務員看到之後,也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這位客人,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男生一怔,悶悶地盯著腳尖,拒絕道:“我沒事,我在外麵等朋友。”
房門瞬間打開,圓圓從裡麵走出來,對於一邊等待的徐東景,她目不斜視地走出去。
徐東景來不及跟令月道彆,趕忙去追圓圓。
圓圓遞給他一顆果子:“吃下去。”
男生毫不猶豫地吃掉,連問都沒問。
圓圓笑眯眯地告訴他:“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穿腸毒果,吃到果子的人如果沒有解藥,就會一輩子痛不欲生,我讓你吃你就吃呀?你個大笨蛋!”
沒想到,男生非但不慌,反而笑著說:“圓圓是天下第一好妖,圓圓不會害我的,就算害我,我也心甘情願。”
圓圓彆開臉:“哼,算你識相!”
“這是靈果,我向姐姐賒賬買來的,我沒錢,你要還!”
徐東景毫不猶豫地點頭。
說來也奇怪,他的病弱是因為在娘胎裡,媽媽被家暴的丈夫推倒,導致的先天體弱,和二十五歲短命沒有任何關聯,前幾世身強力壯,也照樣猝死。
可是吃下果子之後,他隻覺一陣神清氣爽,身體前所未有的輕鬆,不久後,身體已經和正常人彆無二樣,甚至更好。
小貓妖繼續待在他家裡,變成貓貓騙吃騙喝,她們誰也沒提離開的事。
直到有一天,小貓咪忽然趴在他耳邊,告訴他:“有一件事要說告訴你哦。”
“就算現在是末法時代,我也能再活一百歲哦,你要是走的早,我就另找鏟屎官!”
徐東景頓時緊張極了,暗暗發誓要養生!
又過了幾年,他終於得到圓圓首肯,背著小姑娘回家。
因為自家兒子一直沒戀愛,連對女孩子都不感興趣,甚至開始讀道經,導致日夜擔心兒子要出家的徐母突然看到兒子背上小姑娘,簡直欣喜若狂。
就是小姑娘好像很怕她,在她不停的努力之下,終於和兒媳婦相處融洽。
而徐東景,則是以二十五歲高齡,開始修道,後來,道教喜得一枚天才。
當然,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令月和同伴們彙合,玩到傍晚才回到宜園。
吃飯梳洗以後,令月和君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小醋壇子好像又打翻了。
手掌心的小老虎蹭著她的掌心,要把小貓妖留下的味道全都覆蓋住,令月被他粘的不行。
可是拒絕又會對上他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控訴她:“我也有毛毛,我比小貓妖更可愛,月月摸我!”
毛絨絨的小老虎幼崽在她懷裡打滾撒嬌,漂亮乾淨的毛毛又軟又滑,像是一匹光滑細膩的綢緞。
令月:“……”
誒呀,這叫人怎麼好意思拒絕呀!
沉迷吸男朋友,無法自拔的令月沒注意到,小老虎得意的眼神。
忽然,房門被人敲響,熟悉的男聲鑽進來:“令大師,您休息了吧?”
令月揚聲道:“有事?請進吧。”
說話間,她已經收拾好儀容,君君作為國家保護動物,還是不要輕易現身為好,於是,令月被子一蓋,拍了拍男朋友腦袋:“不準嚇到他。”
君君哼唧一聲,才不會!
他躲在被子裡偷看。
令月靠近對方,便嗅到一絲血腥味,仔細觀察,發現他肩膀有些高低肩,之前可不是這樣。
令月開門見山地說:“你受傷了?”
顧維鈞神色微動,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看樣子是不欲多提。
令月岔開話題,說話時緊緊盯著他的臉:“顧先生子女宮為化祿,代表你有一個兒子,暗含缺月,暗淡無澤,代表兒子很小便離開父母,少時離散,加上你印堂發暗,愁雲慘淡……”
顧先生瞬間抬眸,看向令月,他曾丟失了一個孩子並不是什麼隱秘之事,可接下來令月的話,讓他徹底坐不住了。
令月繼續道:“你二十七歲那年,兒子顧瑾瑜丟失,至今已有十九年。”
顧維鈞激動萬分:“是,我二十七歲才和妻子生下一個孩子,我為他取名瑾瑜,有握瑾懷瑜之意,可是,他被人偷走了!”
他聲音沉痛,眼底染上一片哀慟的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