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那人急急忙忙捂住嘴巴。
但是已經晚了。
因為他誇張的形容詞, 所有人齊刷刷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小貓，下一秒，不知道誰憋不住,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男人說木乃伊，那還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白色繃帶纏滿小貓咪全身, 像極了埃及陵墓裡的法老木乃伊, 露出吃飯的嘴巴，呼吸的鼻子，毛絨絨的小耳朵和一對圓滾滾的大眼睛, 尾巴上一枚精致的蝴蝶結, 隨著擺動輕輕搖曳。
貓咪乖乖趴在桌麵上, 惹人愛憐。
同樣, 它這副誇張的模樣, 也讓周圍的寵物主人擰緊眉頭：“這貓看起來受傷好嚴重, 你們怎麼就這麼帶回來了？”
這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質疑的眼神如浪潮翻湧而來。
貓咪的主人十分著急, 連連擺手：“不是, 根本不是這樣。”
妻子很快鎮定下來, 不等令月開口，主動介紹道：“貓貓叫鈴鐺，是我們家養的一隻藍貓，來我們家已經有五六年了。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它身上突然出現了很多傷痕, 一開始我和老公以為它隻是淘氣，這小家夥特彆厲害，才接到我們家那天起，就鬨騰得很, 久而久之，我們也就習慣了。”
“但是這次不一樣。”她聲音發沉：“一開始還隻是小鼓包，我以為它跑酷撞牆上了，後來，它身上出現大大小小的傷口，我們早就把鈴鐺當成家裡的一份子，趕緊送醫院，治好了之後才回來，沒想到傷口越來越多！”
她說著眼眶濕紅：“至於鈴鐺身上的繃帶，是我讓醫生纏的，鈴鐺身上的傷其實並不重，但是傷口多，為了防止感染，我不得已才這麼做。”
她說完看向令月：“老板，你能幫忙看看嗎，我們家鈴鐺到底是什麼情況？”
女人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小貓咪，小貓咪鈴鐺喵地叫了一聲：“媽~”
它又看向另一個主人：“爸QWQ”
喊完藍貓鈴鐺乖乖巧巧地趴回去，像是感覺到了主人的緊張和擔憂，乖巧得像是櫥窗裡的可愛貓咪布偶。
女人眼底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擔心，看向令月的目光更加炙熱，顯然，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令月身上：“老板，您趕快問問我們家鈴鐺吧，到底是誰欺負它呀，連隻小貓咪都不放過，真是太可恨了！”
令月輕咳一聲，瞥了眼小貓，眼底浮出一抹了然：“趙太太趙先生。”
“怎麼了？”兩人一頭霧水。
令月：“抱歉，這個谘詢我做不了。”
聽見這話的兩人大驚失色，其他人亦是議論紛紛，怎麼回事，這事情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困難啊，為什麼老板會說谘詢不了？
“難道，是什麼大麻煩？”
“肯定是了，連老板都解決不了的事兒，天呐，這小貓不會救不活了吧？”圍觀群眾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聲音不停鑽進貓咪主人耳朵裡，聽得他們膽戰心驚，揪心不已。
“老板——”
沒想到，令月話鋒一轉，胸有成竹地說：“但是這件事我能解決。”
夫妻倆都快被她的話繞暈了，陡然聽到她能解決，頓時喜不自禁，也不想再糾結之前的話，急急忙忙地問令月：“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令月微微一笑，看向趙先生：“您最近是不是搬回老家了？”
趙先生聞言大驚失色：“是是是！這事兒您怎麼知道的？”
在令月麵前，他不敢隱瞞，解釋道：“我老家就是北京的，但是之前因為一些事情，我年輕的時候考上蘇市大學，後來在蘇市工作定居，這邊的房子就一直由我爸媽住著，但是前不久，我親人離世，孩子又在北京大學，我申請工作調動，跟愛人一起這邊的大學教書，就搬回來住了。”
旁邊人聽見這話，不禁狠吸一口氣：“臥槽，好厲害！”
周圍人看他們的眼神都變了，早在剛才進來時，就覺得他們倆氣質出眾，沒想到，他們竟然是一對大學教授！
“孩子也厲害，竟然考上了北大！”
一時間，誇讚、敬佩聲不絕入耳。
趙先生心態端正，神色不變，繼續問道：“但是這跟我們家貓受傷有什麼關係啊？”
令月又道：“你們家爸媽祖上數代都是知識分子，曾經出過一位知府，五六個舉人，你父親也是當年考上大學，有狀元之姿，雖然受過傷害，但是後來動蕩結束，返回原籍，曾經參與過國家研究項目。”
“你呢，雖然小時候條件不好，但也是當年的高考狀元，你妻子是其他省狀元，你們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你們兩個孩子，女兒兒子皆是狀元，說一句書香門第也可以。”
令月這些話，直接把其他人嚇了一跳，這下再看兩人，激動得眼裡直冒小星星，他們家的人腦子都是咋長的？怎麼一個比一個會讀書啊！
“我的媽呀，人家的基因怎麼那麼好！要是我兒子能他們像這樣，我做夢都會笑醒！”
“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是翻倍啊！”
“是不是有啥秘方，竟然代代都是會讀書的人！”
至於當事人，眼中泛起異芒，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把自己家族譜翻了出來。
旋即，趙先生打消了這個念頭，怎麼可能。
但他看令月的眼神，恭敬到了極致，令月看出他的疑惑，微微勾起唇角：“你們應該看過那種正正得負的例子吧，家裡都是高學曆，孩子死活學不進去，心裡很慶幸，孩子都是學習好的。”
兩人越聽越疑惑，心裡的謎團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那……難道說這是有原因的？”趙先生腦子非常好使，瞬間猜出令月的隱藏含義。
令月點頭：“沒錯。”
“你們先祖是個窮書生，學識隻能算中上，若無意外，最高成就也就是舉人，但是有一次，他無意中幫一隻受傷的灰仙渡劫，並且好心把它帶回家安置，不想，那隻灰仙傷好之後，竟然口吐人言，告訴他自己本是山中一大妖，本該因此魂飛魄散，但是因為有讀書人的浩然正氣庇護，得以保全，它願意做你們家的供奉，通俗來說，也就是保家仙。“
“從此，你們先祖青雲直上，成為皇帝器重的一方重臣。”
兩人隻聽得瞠目結舌：“灰、灰仙？”
令月解釋道：“民間傳說中的保家仙，分彆有五位，狐黃白柳灰，分彆是狐狸、黃鼠狼、刺蝟、蛇和老鼠。”
“你們家就是因為有灰仙保佑，所以才會如此昌盛，它保佑你家文脈綿延。”
周圍人聽得嘖嘖稱奇，眼裡不自覺露出一點兒羨慕。
令月忽然話鋒一轉：“但是，很不巧，你最近惹怒了它，準確來說，是你的貓惹怒了它。”
趙先生聽見這話，冷汗唰地一下冒出來，貼身襯衣瞬間濕透，黏在身上不停冒冷汗：“惹怒？怎麼惹怒了它？”
令月如同身臨其境般，說道：“你們家的老宅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灰龕，從裡麵封死，外人是看不到裡麵的東西的，但是你記事起，父母就一直祭拜，差點兒因此被人抓起來。”
趙先生聽著不停點頭，令月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說得精準無比。
“這次你回來，小灰龕擺在大堂，你父母一個接一個去世，都沒來得及告訴你灰龕的秘密，那就是你們家一直以來供奉保家仙的龕盒，所以你不知道，也沒祭拜上供，本來它就很生氣。”
“後來它發現，你們竟然養了一隻貓，貓鼠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它又吃了你們家那麼多香火，又受文氣滋潤，隻能隱忍下來，至於爆發……”令月頓了頓：“是因為你們家的鈴鐺，一泡貓尿撒在了龕盒上。
“你想想，本來就缺食少糧，憋著一團火縮在家裡，突然間貓尿淋頭，又是從古至今的仇家，你能忍住嗎？”
趙先生臉色慘白，搖了搖頭。
旁邊的妻子眼神失焦地盯在半空，不由得想到之前一幕，那龕盒，還是她親自擦拭的，哪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她悔得腸子都青了，失魂落魄地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縱容鈴鐺，它從小生活習慣就不好，我教了一次又一次，不少刺頭都被我調）教得老老實實，唯獨對上鈴鐺，我心軟了，要是我早早讓它學會定點撒尿，學好習慣，就不會有這些事啦！”
趙先生看她的樣子像是鑽進牛角尖，急急忙忙握住老婆的手：“還有我！我也有錯！”
夫妻倆說話時，並沒注意到令月聽見這話，臉上古怪的表情
她繼續說道：“事情就是這樣，你們一家把它得罪狠了，它爆發之後找貓貓尋仇，把它身上咬成了這樣。”
“老板——”丈夫殷切地看向令月：“你有什麼破解的方法嗎？要不我現在就去給灰仙上供，能不能讓灰仙消消怒啊？”
令月遲疑一瞬，像是在斟酌什麼，趙先生差點兒給她跪下，然而下跪時，卻覺得雙膝好像頂著什麼東西，根本彎不下去，他震驚地看向令月。
令月歎了口氣：“有是有，但是對你們來說……”
她搖搖頭，趙家夫妻同時出聲：“什麼辦法，您說吧，我們都能撐得住！”
令月伸出兩根手指：“有兩個辦法，一是把貓咪送走，每日晨昏定省，燒香上供，求它原諒。”
她還沒說完，兩人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令月又道第二個辦法：“隻燒香上供，求它原諒，但是結果不好說，說不定要過幾十年上百年它才會原諒你們，你們家的文運在這期間，也會變得平平無奇。”
吃瓜群眾聽見這話，一臉震驚。
至於做抉擇，一個是從小養大的愛寵，一個是家族文運，立刻有人小聲嘀咕：“這還需要猶豫什麼，肯定是選文運啊！貓咪就是隻寵物，送給其它人就行了！”
“不對不對，那不是貓咪，是陪伴自己的家人，你願意把自己親人送走，我不願意！”
令月看著快要吵起來的吃瓜群眾，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人家事主都沒說什麼呢，他們倒好，開始貸款選擇了。
半晌，兩人中的妻子終於出聲：“我選——鈴鐺，鈴鐺是我從小養到大的貓，而且，它還是我一位故人留下來的，再說，我相信，現代社會，就算學習不好，孩子也能找到其它出路。”
令月合掌輕笑：“很好。”
“你可以出來了。”
話音剛落，麵前的桌子上，突然落下一隻通體純灰毫無雜色的老鼠，它捧著肥肥的大肚子，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驚恐地吱吱叫出聲來：“你、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其他人看得大驚失色，瞬間想到，這應該就是趙家的灰仙！
令月：“就在剛才。”
灰仙是修煉幾百年的大妖，在現今末法時代，尤其自得，它還是第一次遇到令月這樣的人類，完全沒有修為，看起來和普通人毫無二樣。
可就是這樣的人類，把它從房頂揪下來！
普通人類？普通個屁！
灰仙氣悶地想著，看向令月：“你、你想讓我怎麼做？”
“他們隻是無意中冒犯了你，不知者無罪，你大可以小懲一番，也不用要了它的命。”
令月說著點點貓咪腦袋，這話不說還好，說了瞬間戳得灰仙哇哇大叫：“憑什麼！”
氣上心頭，它這會兒也不怕令月了：“憑什麼這家夥就能被人類捧在手心，我隻能做個石頭似的保家仙，我們鼠族一出現，就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這不公平！”
令月擰緊眉頭，還沒說話，清脆的聲音自上方響起：“老哥，這你就說錯啦！”
尋寶鼠多多躺在籠子裡，伸了個懶腰，腮幫子鼓鼓地說：“我現在可是主人捧在手心的小寶貝，好多鼠族都是人類的掌心寵！老哥你是哪裡的鼠族呀，說不定我們三百年前是一家呢！”
尋寶鼠多多幾句話下來，說得灰仙心滿意足，就差跟尋寶鼠勾肩搭背，旋即，它又反應過來：“那這隻貓呢？它尿在了我家屋頂，我肯定不能放過他！”
令月看向趙家夫妻：“你們有淘寶沒？“
兩人狠狠點頭：“有的！”
令月：“你們搜一下最好最貴的寵物城堡，給灰仙看看，它以前的龕盒不能住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