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柴把托盤裡的咖啡和小蛋糕一一放到桌上, 將托盤放至一旁的托盤架上後, 在唐娜麵前坐下。
徐柴拿出一個桌麵支架, 把手機架起來,後置攝像頭正好對著唐娜。
小女孩穿著內裡粉色羊羔絨的牛仔外套, 一頭自然微卷的金發隨意散在肩上, 頭上戴著一頂杏色的棒球帽, 她望著手機鏡頭, 濃密纖長的睫毛就像一把帶著陽光的羽扇, 在雪青色的大眼睛上撲扇撲扇。
直播畫麵裡立即飄過無數彈幕:
“娜娜!!是媽媽啊!!”
“我的娜寶可愛死了啦!!”
“娜娜!!彆怕!姐姐保護你!”
“娜娜早上好啊!!”
徐柴端起咖啡, 嘴唇剛碰到咖啡杯,看到一條彈幕飄過:“徐柴再不給我們傳話,我就當他死了, 取關他以後隻看於心的爆料。”
徐柴在寒風裡站了一小時,這時剛想歇息一會, 看到這條彈幕差點把咖啡喝進氣管裡。
他放下到嘴邊的咖啡, 趕忙說:“娜娜,叔叔正在直播, 網友們都在對你問好呢。”
唐娜聞言, 露出燦爛微笑,對著鏡頭舉起胖乎乎的小手揮了揮。
彈幕:
“啊, 我死了, 我因為小甜心死了。”
“我的娜娜可愛死了!!我這顆老母親的心啊!!”
徐柴咳了一聲, 對唐娜說:“娜娜, 叔叔聽說你愛吃蛋糕, 這些都是給你買的,吃吧。”
“謝謝徐柴叔叔。”唐娜甜甜一笑,拿起刀叉。
“你有沒有告訴虞澤,你要接受叔叔的采訪?”
唐娜仔細切下蛋糕一角,頭也不抬的說:“娜娜是小大人了,可以自己做決定。”
一行彈幕飄過:“怪不得呢,等黑臉蛋蛋出來了,徐柴就可以進醫院急救室了。”
徐柴問:“你知道虞澤是去裡麵做什麼的嗎?”
唐娜點點頭,說:“用證據說話。”
“這是虞澤告訴你的嗎?虞澤還說什麼了?”
“蛋蛋說,他會告訴那些彆有用心的人,隻要還有一個人在身後支持他,他就永遠不會倒下。”唐娜掩嘴一笑,說:“明明是兩個人。”
“哪兩個人?”
“娜娜和娜娜的小姐姐。”
徐柴聽到這裡精神一振,連忙追問:“娜娜的小姐姐是誰?”
不斷閃過的彈幕也在追問同一個問題。
虞澤的女友粉已經所剩無幾,如今還在吃瓜看熱鬨的大多都是八卦的路人,他們聽見唐娜的話,紛紛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是誰?娜娜的小姐姐是誰?!”
“我記得!唐娜在綜藝裡麵就提過,要向小姐姐告狀!所以,這個小姐姐到底是何方神聖?”
“唐娜到底是什麼身份?真是讓人抓心撓肺啊!”
“網友們有很多想問的問題,叔叔問,你就回答叔叔——”徐柴頓了頓,加了一句:“不想回答就說不想說,好嗎?”
徐柴不怕被黑臉蛋蛋揍,卻怕沒給下台台階而被唐娜咒。
和虞澤鎖上就算了,虞澤眼看著就要翻紅了,他可不想再和其他撲街十八線再鎖一次。
經過種種匪夷所思的事件後,徐柴現在覺得,這個圈子裡得罪誰都行——
千萬彆得罪唐娜。
看看於心,泰國一行後,至今還沒恢複元氣。
前不久他對“娜也太棒了”出手的時候,他就知道於心這老狗要栽,果不其然,雖然“娜也太棒了”公眾號消失了,但於心老狗的身影也跟著消失了。
……於老狗還活著嗎?
徐柴打了個寒顫,在金發女童麵前坐得更加端正筆直。
他從充斥著無數提問的直播畫麵裡挑出一個比較和緩的,問道:“你擔心虞澤嗎?”
“不擔心。”唐娜笑得甜甜的:“我相信蛋蛋,他不會騙人。”
“聽說你們剛買的豪車被砸了?”
“是我的。”唐娜糾正:“我買的,蛋蛋是我的司機。”
……壕。
徐柴在心裡發出和滿屏彈幕相同的感歎。
“最近各大劇組的演員表裡頻頻出現虞澤的名字,這裡有網友提問,虞澤身後是不是有某個……”
徐柴停頓片刻,將彈幕中的“包養”換了一種說法:“某種神秘力量在提攜他?”
唐娜爽快地說:“有。”
“誰?”
“我鴨。”她歪著頭,眨了眨明亮濕潤的大眼睛:“叔叔阿姨們請我去演戲,蛋蛋去我才去,娜娜要和蛋蛋在一起。”
彈幕上立即飄過一串彈幕:
“我的娜寶真是太善良了!”
“虞澤現在好像沒有代言?沒關係,媽媽去給你的蛋蛋草收視率!乖寶,你等著!媽媽一定會讓你的蛋蛋翻紅!”
“人間天使,嗚嗚嗚。”
徐柴又問:“以後會經常演戲嗎?”
唐娜搖頭:“不想演了,娜娜很忙。”
“你的姐姐和虞澤是什麼關係?”
“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
徐柴心裡的疑問再次和彈幕的疑問不謀而合,但是為了自己的小命,他識趣地咽下了這個問題。
徐柴和唐娜一問一答的時候,桌上的小蛋糕漸漸消失,當她吃完最後一口草莓芝士蛋糕後,徐柴看了眼時間,開口道:“虞澤快出來了,你要和我一起去接他嗎?”
“要。”唐娜點頭,跳下椅子:“謝謝徐柴叔叔請娜娜吃小蛋糕。”
光看外表,徐柴險些又要以為她是個可愛的小女孩了。
他趕緊搖頭,驅趕走這可怕的幻想,在心裡提醒自己,這是小祖宗!
他想起虞澤和她相處的時候,主動問:“要不要叔叔抱你?”
唐娜搖搖頭,一臉乖巧:“娜娜自己走。”
金發的小女孩背起放在卡座上的小恐龍背包,原地跳了跳,小恐龍肚子裡稀裡嘩啦一陣響。
“走叭,徐柴叔叔。”唐娜抬頭眨眨眼。
彈幕裡一群老母親又一次發出尖叫。
徐柴和唐娜出現在司法鑒定機構門口的時候,毫無疑問的引發了轟動。
無數記者朝徐柴投來寫作“羨慕”,解讀為“你這狗比居然約到了獨家”的強烈目光。
唐娜和徐柴揮了揮手,獨自進了機關大門,徐柴舉著手機繼續直播。
有麵熟的記者挪了過來,討好地笑著,問:“徐哥,您是怎麼約到獨家的?也和我們分享分享您的經驗吧。”
“這還不簡單?”徐柴露出虛偽的笑容:“努力!刻苦!總有一天獨家也是你的!”
對方訕訕地回去了。
徐柴在心裡不屑地哼了一聲,繼續看向安安靜靜的機關大樓。
不遠處等待的記者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已經聊起了天:
“還有多久?”
“唐娜都進去了,快了。”
“這次虞澤能翻身嗎?”
“要是有神轉折就好了。”
“沒有神轉折這也會是今天當之無愧的頭條。”
“為什麼?”
人群忽然一陣騷動,無數聲“他出來了”陸續響起。
被問“為什麼”的記者來不及回答,立即抓著攝影師衝了上去,他還沒跑出兩步,一個身影猛地從眼前躥出,朝走出機關大門的虞澤飛快衝去。
徐柴身手靈活地避過幾個同行,目標明確地衝向抱著唐娜站在大門口的虞澤。
為什麼?
因為這是虞澤昭告天下的宣言——
曾經的流量神話卷土重來了。
“……我從前沒有屈服,今天更不會為流言屈服,再有汙蔑,我們法庭見。”
波士頓希爾頓酒店頂層的豪華套房裡,黑黝黝的空間裡亮著一抹黯淡的光。
酒紅色天鵝絨窗紗遮蔽的落地窗外,響著微弱的風聲。
風吹不動沉重的天鵝絨,也吹不動虞霈幾近凝固的冰冷血液。
虞霈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手機屏幕中光彩飛揚的大哥,心裡像是灌滿趨於凝固的混泥土,沉甸甸的,壓得人透不過氣。
他睡不著,關掉手機,取下耳機扔到一旁,從床上慢慢坐起。
他起得很慢,右腿依然傳來肌腱拉扯的疼痛。
每一下,都像是有人用彈弓狠狠打在他的肌肉上。
每到夜晚,他都無法安眠,長則三個小時,短則兩個小時,堵塞的血管總是會讓他從睡夢中醒來。
每個夜晚,他都不得不麵對自己令人厭惡的缺陷。
他討厭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