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她起名為花□□字,因為他相信她是一個會令百花綻放的孩子。
他是一個強大的公爵,是一個成功的族長,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也是她血脈相連的父親。
在漫長到仿佛時間凝滯的寂靜裡,他們隔著一條長廊默默對視著,繁雜富麗的淺金色窗紗在夜風下微微晃動,一輪發紅的血月高高掛在夜空,她看不清他眼中的到底是月光,還是淚光。
他嘴唇動了動,她渾身魔力蓄勢待發,如同一張拉到滿弓的弓箭,就在她即將動手的那一瞬間,他的話低弱地溢出乾癟的嘴唇:
“……從廚房水缸下的密道走。”
她躊躇片刻,飛身朝廚房趕去,鬼使神差地,她回過頭朝他最後望了一眼,這一次,她終於看清從他眼中緩緩流下的悔恨淚水。
她在廚房裡果然找到新修不久的密道,她拖著重傷的身體不停趕路,走出密道的那一刻,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寬闊的天空,而是耀眼的紅色。
數也數不清的紅衣主教包圍了密道出口。
原來一切都是尼貝爾的計策,他故意把她往圖靈城堡趕,就是為了一舉鏟除帝國皇權的兩個隱患。
他得逞了。
她看到了他身後一名聖騎士手中的頭顱。
一雙已經失去光澤的紫眼。
就在不久前,她還看見這雙眼中流出的眼淚。
讓全身止不住顫抖的悲怮湮沒了她。她從緊閉的牙齒縫中品嘗到鮮血的鐵鏽味,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到痛快還是悲傷,隻有一點,她分外清楚。
“我以生生世世的輪回起誓,弗侖瑞克·尼貝爾,不論你身處何時、何地,是何身份——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你。”
在她短暫的人生裡,隻有六年的陽光,此後都是無止儘的絕望和黑暗。
她曾經痛恨這條生命,即使痛恨,她還是遵循野獸的本能,頑強地活著。活著沒什麼意義,但是她不想背叛為了活下去而奮力掙紮的自己。
如果隻有變成野獸才能在這個殘酷的世間活著,那就變成野獸。
她拋棄姓名,拋棄善良,在黑暗中奔跑,用利爪撕碎一切可能威脅她的事物。
直到她遇到虞澤。
他一直在給她好的反饋,無論她怎麼蠻橫,他都用實際行動包容了她。
從選擇折返回六手六腳的強大惡靈麵前時,她就開始改變了。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隻能當個惡人,忽然發覺,自己還能當個不好不壞的,凡人。
她和她的家族,和世間大部分人一樣,隻是一個混沌的,非善非惡的凡人。她口口聲聲說著“愚蠢的人類”,隻是因為人類先拋棄了她,她追隨孤獨,不是因為喜歡孤獨,隻是因為害怕再被拋棄。
“怎麼了?”虞澤察覺出她情緒的變化,輕輕拍著她的背。
“你知道太喜歡一個人會怎麼樣嗎?”她悶悶地說:“我覺得胸口快要爆炸了。”
“需要去醫院嗎?”虞澤說。
“……榆木腦袋。”
“不是說你,我是說我。”
“……你怎麼了?”唐娜急忙抬起頭來,看著被她壓在身下的黑發青年。
他的烏黑頭發灑在雪白的被子上,像是水墨畫上的一筆風景,不遠處就是一個嫩黃色的花冠。
唐娜一抬頭就撞進他黝黑深邃的眼眸裡,他深深地看著她,右手拉過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輕聲說:“……我會比你先炸的。”
千米之外的另一棟彆墅裡,閆震正在一邊對著鏡子刷牙一邊打小算盤。
有錢男人誰不在外找個刺激?有錢女人不也一樣?有錢就要變壞,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他覺得自己是競爭不過虞澤的,隻希望柏蒂娜在想找點“刺激”的時候,能夠想起他,給他一個擁有山屁股的機會,也希望虞澤能看在他大方懂事隻求山屁股的份上,和他友好相處。
夢想不一定成真,但夢想還是要有的。
反正先拿上山屁股的號碼牌,輪不輪得到自己就看天意了。
閆震越想越開心,不由哼起歌來。
他漱完口後,剛打開浴室門,一陣陰風吹過他的後脖頸,他猛地打了個哆嗦。
“這裡的夜風也太涼了。”他摸著起了雞皮疙瘩的後脖頸,走到臥室床邊,拉上了半敞的玻璃窗。
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現在的時間是11:47。
連著三個夜晚,差不多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刮起一陣涼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閆震覺得這風越來越涼了,瘮得慌。
他決定從今晚起,以後都關著窗睡覺了。
山屁股還沒到手,感冒了讓人插隊他還不得哭死?
就在一牆之隔,裴薇薇的臥室裡已經漆黑一片。
躺在床上的是已經入睡的裴薇薇,她的麵色在卸妝之後蒼白如紙,但是始終帶著略有略無一絲愁意的眉頭卻舒展了,她好像夢到了什麼幸福的事,就連睡夢中,嘴角都帶著笑容。
不遠之處,一條金色的LV手鏈正在梳妝鏡前幽幽流轉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