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1 / 2)

陳菊香和李翠兒哄著貴財去了大房,她倆則去了村委。

時值秋收時節,白天的時候村裡人人都下田搶收,直到天黑才歸屋……個個都被累得半死!

此時大多數人家已經吃過晚飯,正準備收拾收拾早早睡覺,因為生產隊下了死規定——每天早上必須五點就起來集合、上工。

陳菊香站在村委門口的小廣場那兒,深呼吸,大聲嚎叫起來——

“殺人啦!救命哪!”

村委小廣場是村裡最最最中心的地方,前後左右圍著十幾戶村民的家,後頭就是知青站的小院……

幾乎是陳菊香一嚎叫,立刻就有人在遠處大喊,“什麼事?哪個殺人啦?”

遠處近處都有人打開院門,披著衣裳朝這邊走過來——

陳菊香開始了她的表演,“天殺的白正乾啊!他唆使他兒媳婦和他的傻閨女……把我家貴財給打壞了!鄉親們快來給我們評評理呀!”

說著,她狠狠地踹了李翠兒一腳:哭起來、喊起來,快給老娘鬨起來!

李翠兒反應了過來,抽出手絹兒捂著臉,大“哭”了起來,“哎喲我的貴財喲……你年紀輕輕的喲!你就……完蛋了喲……”

陳菊香差點被李翠兒給氣死,就低聲罵道:“貴財還沒死,你嚎喪呢?”

李翠兒一愣,清咳了兩聲,重新開始嚎,“天殺的談鳳蕙!天殺的白桃桃……她們害得我家貴財呀……”

可一時間,她也羞於啟齒什麼小鯽鯽的,就含混了過去,“哎喲這可不得了啦!這日子我們過不下去啦,救命呐……”

結果,本來還有幾個村民準備過來看熱鬨的,一聽到陳菊香和李翠兒報出了白正乾、談鳳蕙和白桃桃的名字?

眾人連連低罵——

“晦氣!遇到這兩個喪門星!散了散了!”

“人家冬生媳婦要帶奶娃娃,桃子又瘦得沒剩下幾兩肉,你屋裡的貴財肥得像牛,人家怎麼欺負你們貴財?怕是你們貴財欺負了人家姑嫂,現在是來倒打一耙的吧?”

“哎呀不要跟這種人來往,被她盯上了,指不定哪天她就來訛你了!快走快走!”

“正乾嫂子一家我們都信得過,反倒是你,一天到晚的碰瓷訛人錢財……”

“大家不要過來了,早點回去休息……今天搶收了一天的穀子你們不累嗎?”

就這樣,人群還沒有聚攏來,就自發散去。

陳菊香和李翠兒傻了眼。

陳菊香不信這個邪,繼續大喊,“喂!你們就看著村乾部欺負人?白正乾他仗勢欺人哪!他屋裡的人打了我們貴財,我們找他要賠償,哪裡不對?村長!四叔公!七太婆!你們出來啊……出來給我們主持公道啊!”

沒人理她。

陳菊香驚呆了,她瘋狂地喊了起來,“救命啊殺人啦!殺人啦殺人啦……”

結果一直喊到嗓子發乾,喉嚨沙啞,也沒人理會她?

李翠兒蹲在一旁小小聲說道:“要不咱回吧,怪丟人的……”

陳菊香惡狠狠地瞪了李翠兒一眼,怒道:“他們不想出來?不想管我這事兒?沒門!我找他們去!”

遂氣衝衝地跑到村長家,砰砰一頓砸門,“村長你出來!我就問你,白正乾殺人了你管不管,管不管?”

村長家的院子裡安安靜靜的,沒人吭聲。

倒是村長的老娘老氣橫秋地院子裡接了一句,“是哪個瘋狗在外頭亂吼?二娃,你扔個破爛出去嚇一嚇狗!”

“啾——叭嗒!”

不知什麼玩意兒從天而降,正正砸落在陳菊香和李翠兒的腳邊,然後發出液體擊落地麵的聲音……

伴之而來的,竟是一股……讓人感到特彆不愉快的氣味?

村長的老娘問道:“二娃你扔了個啥出去?”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了起來,“阿太,弟弟拉屎了,我扯了張葉子把他拉的屎包了起來,扔出去了……”

村長的老娘大怒,“你把屎扔了出去?那豈不是……明天你爹你哥哥們一出門就踩屎?我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

一時間,院子裡熱鬨了起來,有勸老娘的、有罵崽的,還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但再也沒人理會正在拚命拍門的陳菊香。

氣得陳菊香踩了一腳的……屎,轉身走了。

她又去找了其他的村乾部,以及宗老們,就沒有一個人願意理她的。

陳菊香被氣得眼前一黑——

她狠喘了兩口氣,捂著心口軟軟地倒了下去。

李翠兒被嚇一跳,“媽?媽你要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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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貴財慢吞吞地挪到了大房家的院子門口,想去敲門,又不敢。

他隱約聽到伯父伯母和堂嫂堂姐們的笑聲,還有紅豆黃豆奶聲奶氣的說話聲音……

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麼,但能聽出——伯父伯母的語氣很寵溺、似在嗔怪,好像拿這著滿屋的兒女們無可奈何?堂嫂的聲音很溫柔,好像在勸解寬慰?堂姐們的笑聲可真好聽呀,讓人聽了也忍不住會心一笑。還有紅豆,她的聲音又響亮又清脆!

也虧了是紅豆在說話,貴財這才聽明白了大房一家子正在說什麼——說的是,在稻田裡養魚什麼的?然後從“為什麼隻能養魚不能養蝦養螃蟹”到“它們不會逃走嗎”,再到“四姑你說魚除了紅燒清燉和清蒸,還有什麼做法呀”……

大房裡的院子裡盈滿了歡聲笑語。

貴財呆愣愣的。

他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陳菊香剛剛才來鬨過事,為什麼大房一家子沒把這個放在心上,反而在討論養魚養蝦、燉湯紅燒?

在大房眼裡,就這麼看不上陳菊香和他們四房?

可是在他奶陳菊香和他媽李翠兒的眼裡卻隻有大房。

她們成天念叨著,要是大房還沒分出去,就有人做飯、拾柴、洗衣、挑水啦!要是大房還沒分出去,我至於天天這麼累的嘛!今天怎麼又吃野菜糊糊?要是大房還沒分出去,就算是野菜糊糊,也做得比這豬食強吧……

除此之外,陳菊香和李翠兒還天天算計大房的收入——今天唐麗人和白梨梨去上工了,唐麗人算八分工,白梨梨隻有七分工,桃桃管著圖書館一天算2個工分,然後桃桃杏杏還要每天去割喂豬草,兩人合起來一天能掙5個工分……

還有宋秩的工分,就是不知道宋秩是怎麼交給大房的……這麼一算,哎呀大房一天少說也能掙上20個工分!

可祖宅這邊呢,老三老四兩人上工,一人一天掙10個工分,陳菊香一天能掙5個工分,加在一塊兒,就是一天能掙到25個工分?

看起來,祖宅這邊的收入要比大房強。

但貴財知道,陳菊香和李翠兒天天算計大房的收入,其實隻有一個原因——她們嫉妒大房。大房的日子看起來,好像比祖宅這邊過得好?

這才分家小半年,紅豆黃豆就長個子了;三個堂姐再也不是過去麵黃肌瘦、營養不良的樣子,她們豐潤了些,肌膚白皙,麵頰處還透出健康的粉紅,乾枯的頭發也變得通柔順秀美……哪怕是伯娘唐麗人,她天天下地乾活呢,皮膚居然還白淨了好些,眼睛也更明亮了,嘴角的法令紋似乎也淡了些?

要不是他們有錢了,吃飽了、吃好了,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徹底大變樣了?

也不知紅豆說了些啥,嘰嘰呱呱的,然後大房的眾人又爆發出熱烈的笑聲。

貴財忍不住又想起了紅豆。

紅豆一向膽子大,她性格開朗活潑大方,村裡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貴財和紅豆雖是叔侄,但一個八歲、一個六歲,身材差挺遠,但年紀其實沒差太多。貴財有時就在想,阿奶常說他是個帶把兒的金孫,紅豆是個賠錢貨……

但為什麼村裡人就是喜歡紅豆,討厭他呢?

這會兒貴財突然明白了。

——紅豆敢說敢做,從不覺得她是賠錢貨,也不認為她比他這個帶把金孫差……是因為她家裡的人給了她勇氣呀!

大房的大伯、伯娘都是非常疼愛女孩的。

那,為什麼大伯和伯娘那麼疼愛女孩兒呢?

說真的,貴財一點兒也不覺得“帶把兒的”到底有什麼好。他大哥富貴兒、二哥福貴兒也是帶把的,他倆一個十七、一個十五,是村裡少有的大胖子,但有什麼用呢,又不乾活、天天等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倒是貴財,因為年紀最小,還常常被家裡人呼來喝去的乾點兒家務活……

貴財很雞賊。三房的白珍珠就是個最好的例子!白珍珠小小年紀就跟著三伯下地勞作,辛苦供養一家,但三房是怎麼對她的呢?

貴財絕不會吃這種虧!

所以每當被家裡人指使著去乾活的時候,貴財也不乾,甚至學著哥哥們的樣子,和祖母、母親對罵。

相對於脾氣暴躁又懶惰的倆哥哥,尖酸刻薄又愛占小便宜還什麼都往她娘家拖的母親,脾氣陰晴不定的祖母;再看看大房一家子爭著乾活的姐姐們……貴財還是很渴望,能擁有一個像大房那樣的家庭的。

夜深了,寒意侵骨。

貴財不自覺攏了攏衣裳,覥著臉拍響了院門,“大伯!大伯娘……你們行行好,給我開個門喲!”

院子裡的笑聲一頓。

堂屋裡,白正乾疑惑地問道:“我好像聽到了貴財的聲音?媳婦兒去看看。”

唐麗人應了一聲,正準備站起身——

杏杏把唐麗人按住,“媽你今天都累夠嗆,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我去外頭看就行了。”

說著,杏杏匆匆出了堂屋,順手提起靠放在一旁的門栓,打開了院門。

她看到了站在台階下的貴財。

貴財可憐兮兮地說:“五姐,我、我晚飯還沒吃……給口吃的哦!”

杏杏柳眉倒豎,“我家欠你的?你和你媽、你親奶狼狽為奸,前腳才上我們家來訛錢,後腳你還有臉來討吃的?有你這麼厚顏無恥的嗎!滾!再不滾,腿給你打折了!”

說著,杏杏就準備關門。

貴財還想再努力爭取一下,“五姐你聽我說——”

“砰!”

杏杏關上了門。

貴財碰了一鼻子的灰。

唐麗人揚聲問道:“是誰啊?”

杏杏笑嘻嘻地說道:“沒人!我爸聽錯了!哼,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可能還有人想上門呢?要真有人敢來咱們蹭吃蹭喝的,看我不活活打死他!”

唐麗人皺眉,“你說啥呢?”

“沒啥!”

桃桃和杏杏去燒了熱水,讓幾個壯勞力洗了熱水澡,全家人各自歇下。

無人理會門外的貴財。

貴財想走——

但不知怎麼的,一想起回到那個臟兮兮、亂糟糟的家,他就心煩得很,就想著不如捱在大房的院子外頭,哪怕是聽一聽她們家的笑聲也好啊……

結果,連他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都不知道!

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大房一家子就起來了。

桃桃去夥房做土豆粉,梨梨去夥房後頭洗衣裳,杏杏拿著大掃帚掃院子,掃完了院子她就扛著掃帚想把院子外頭的小徑也掃一掃。

結果一開門,就有個人滾了進來!

杏杏被嚇一跳,定睛一看——是貴財?

“你怎麼還在這兒?”杏杏皺眉說道。

貴財滾在了地上,還沒清醒過來。平時他每天都要睡到上午十點多才起來,就下意識揉了揉被摔疼的後腦勺,雙臂抱胸,又睡著了,還打起了小呼嚕?

杏杏一掃帚就拍了下去,罵道:“給你臉了是吧?昨天才跟你說的,要敢踏進我家一步我就揍死你!合著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

說話之間,幾掃帚拍打下去,貴財被疼醒了,“嗷”的叫了一聲,跳起來左右看看,自己也覺得稀奇,“……我、我怎麼在這兒?”

杏杏扛著掃帚繼續揍人,“快給我滾出去!”

貴財逃出了院子。

氣得杏杏追了出去,一直把他給攆到了路口,這才氣衝衝地回來了。憋著一口氣,兩下三下掃完小徑,一進了院子就把掃帚給扔了,罵道:“真是晦氣!”

唐麗人從裡屋出來,問她,“你乾啥?一大早的發什麼瘋?”

杏杏:……

桃桃在夥房大喊,“杏子!杏子過來!”

杏杏轉身跑進了夥房,“乾啥?”

她一進夥房,就看到紅豆黃豆坐在一旁,姐弟倆正在扒棒骨上的肉——黃豆用筷子按住捧骨、使它固定在盤子裡不動,紅豆則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湯匙,不停地把棒骨上的肉給拆下來。

桃桃圍著塊花圍裙站在灶前,一手拿著筷子從鍋裡挑起一根麵,一手虛接著,吩咐杏杏,“快張嘴,幫我試試這土豆粉熟了沒有,鹽味兒夠不夠!”

杏杏被燙得嘶哈嘶哈的,品了品,她認真點頭,“熟了,好吃!”

桃桃還挺高興的。

因為這是她頭一回試做土豆粉,竟然這麼好吃的嘛!

“你上菜園子裡幫我掰幾片菜葉子來,小蔥也摘上幾根,都給我洗乾淨啊!”桃桃說道。

杏杏應了一聲,轉身去了菜園子。

黃豆舔著嘴唇,小小聲說道:“姑!試試!”

桃桃笑眯眯地說道:“你把話說齊全了我才能聽得懂。”

急得黃豆漲紅了臉,“四……姑!給我……試試!”

桃桃當然不會真的為難黃豆,就笑盈盈地也喂紅豆黃豆各試了一根土豆粉,又問:“好吃麼?”

小小的姐弟倆拚命點頭,眼神亮晶晶的。

很快,杏杏就將洗淨了的菜葉和小蔥就送了來。桃桃將菜葉子撕得碎碎的,扔進鍋裡,又把小香蔥切成粒兒,也扔進了鍋裡。

一大鍋香噴噴的豬棒骨湯土豆粉就做好了。

桃桃和杏杏合力將大湯鍋從灶上搬了下來,又架上錫鍋燒開水,好把家裡的開水瓶灌滿,這樣家裡人就能想什麼時候喝點兒熱就什麼時候喝點兒熱水了。

那一邊,紅豆黃豆也已經把棒骨上的肉給拆了下來

居然也有滿滿一盤子。

桃桃拿了點蝦子辣醬過去,這被燉得快要溶掉的拆骨肉,蘸辣醬最好吃了!

這時宋秩也已經洗漱好了,一大家子就圍坐堂屋裡,開始吃早飯。

香噴噴的鮮美棒骨湯,配上軟滑爽口又略微有些彈牙的土豆粉……實在是太美味了!

唐麗人歎道:“養閨女就是好哇!我們桃桃每進一次城哪,都學會不少的手藝,要說土豆吧,以前我們哪裡知道還能加麵粉做成這樣的土豆粉呢?天氣涼的時候吃上一碗這樣的熱乎乎連湯帶水的麵條,真帶勁兒啊!”

白正乾,“土豆粉好吃,也要這棒骨湯來提味啊!有肉湯,怎麼不好吃呢!”

桃桃插嘴,“你們不知道,這棒骨是我昨晚上燉的,結果早上一揭鍋蓋我都被嚇著了,那湯麵上浮著厚厚的一層豬油!我全敲碎了裝進豬罐裡了。原來骨頭也有那麼多的油的嗎?”

唐麗人,“豬大腸的油也多,但那個油……味兒不行!”

杏杏,“我覺得豬棒骨比豬大腸好吃多了,以後我們多買豬棒骨唄!”

一家子說說笑笑的,將一大鍋棒骨土豆湯粉吃了個乾乾淨淨。

唐麗人、白梨梨和宋秩就準備出門去上工。

白正乾喊了黃豆過來,讓小孫子給自己穿鞋。

唐麗人就問他:“你也出門哪?”

白正乾,“我上村委看看去。”

——昨天陳菊香和李翠兒走了以後,就一直風平浪靜的。但依著這倆攪屎棍的德性,不鬨一場絕不罷休。

與其讓她們到家鬨事,不如去村委。

唐麗人,“那我和你一塊兒去!”

白正乾,“你上工去吧!收穀子是大事兒,我和你又都是村乾部,你得起個帶頭作用。再說了,陳氏鬨事兒,你這繼兒媳的身份比我還尷尬,你去了還起反作用……我沒事兒,我這邊兒有桃子杏子和蕙兒,村裡幾個宗老也是站在我這邊兒的……我真沒事兒你快走吧!”

唐麗人就交代桃桃和杏杏,“有事兒的話你們來個人喊我,跟我說一聲啊!”

女兒們應下。

唐麗人就準備和白梨梨、宋秩先一步離開。

隻是,她們仨剛一出院子,就看到了……貴財?

貴財慌慌張張地想跑,結果左腳踩住右腳,結結實實的一跤摔在了地上。

“貴財?”唐麗人皺起了眉頭。

貴財又爬了起來,訕訕地和唐麗人一行打招呼,“伯娘……早,三姐早,宋秩哥……早。”

“你來乾啥?”唐麗人問道。

貴財昨天晚飯沒吃,今天早飯沒吃,早就已經餓得前腔貼後肚的,一大早守在大房的院門前,聽著她們在裡頭又說又笑,還聞到了濃鬱的豬骨湯的香味……

這會兒他也橫不起來了,低三下四地說道:“伯娘,給點吃的哦,肚子餓得變辦法了咧。”

唐麗人一想起昨晚的事兒,心裡就有氣兒,再加上陳菊香和李翠兒今天肯定還要找事兒,心情就更不好了,態度好不起來,“你沒飯吃,就去彆人家討?你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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