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京城大事(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243 字 5個月前

“今早可有關陝一帶的急報送來?”

皇帝在餐桌邊坐下時,先關心的便是關陝的消息,王誌忠忙道,“未曾有,倒是有驛站送來的奏報,賑災天使已快到災區了,想來五六日後,能有詳細報告送上。”

水旱蟲災暫且擱到一邊,水西奢安之亂也暫不搭理,這幾年間,各地頻頻發作的地動,便讓朝廷大有忙不過來的意思了,關陝半個月前地動的消息,剛傳到京城,各衙門便忙著要打點賑災,免得關陝又發民亂。而朝野間也少不得就地動之事互相指責,畢竟地動這樣異常的災變,按照天人感應的說法,便是主朝中德政不修,人主行政不仁,這不是又要打上一段時間的嘴仗,最後要有人下台才能了結此事嗎?

皇帝對於朝中的人事攻伐,有一種飽經風霜後的漠不關心,隻道,“此次賑災使者中,五六人都是特科出身,希望能帶來些新氣象吧,至少給些詳細的數字出來,彆再隻有些陳詞濫調在公文裡頭了。”

這件事問完了,又問,“今日是周報到京的時候——”

王誌忠忙送上了一份報紙,此時豆汁兒也買得了,熱乎乎的正是燙口,一旁的鹹菜板切成細絲,黃瓜削皮切段,隻略淋了一點油醋,皇帝先夾一塊黃瓜配著鹹菜吃,在嘴裡嘎吱嘎吱的咬著,汁水滿溢,滿口清新爽快,又喝了一口酸溜溜臭兮兮回味無窮的豆汁,一口便熱得渾身出汗——這汗卻又出得痛快,仿佛把毛孔都衝開了一般淋漓儘致,隻覺得此處彆府,雖然有夏日偏熱之嫌,但生活真是勝過宮中許多了!

足足連喝了三四口,這才拿起報紙來看,笑道,“也不知道三公主最後究竟能否收服了這個莊駙馬!”

又問道,“廠衛那裡各地風聞錄,可有提到民間對南洋一行的看法?”

王誌忠忙道,“京城百姓的心思,竟還和從前一樣,越是往北,對南洋之行便越是漠不關心,隻當了奇談怪論來看,畢竟這確實也和咱們京城百姓關係不大,不過……自然也覺得,買活軍開疆擴土,重置三宣六慰,他們也跟著略高興高興,便如同那看著自家親戚發達了的心思是一般的——越發說白了,也不用他們出錢出力的,不過是站乾岸叫好,湊個熱鬨罷了……”

“他們倒是不交稅賦了,卻想不明白,買活軍哪來的錢下南洋?還不都是在他們喝的奶茶,吃的蛋糕,買的棉衣棉褲,什麼馬口鐵的飯盒裡。”

皇帝倒很平靜,隻是這麼說了一句,王誌忠微微一愣,他不敢反駁——隻是奶茶、蛋糕這兩樣東西,如今京城民間仿製者眾多,也沒有什麼原料是從買活軍那裡買的,倒是韃靼人和京城的走動因此更頻繁了起來:做蛋糕的酥油是從草原來的。

真要說的話,買活軍自己供應的奶茶、蛋糕,隻在他們的使館裡,皇帝這話雖然是說那些削尖了腦袋去買活軍使館的達官貴人,但卻似乎也把自己給罵進去了,畢竟他自己有事沒事也愛去使館‘研究建築’,也沒少喝奶茶——還說這叫什麼‘放縱餐’……

做下人的自然不會和主子爭吵,王誌忠便拉開了話題,道,“還有便是昨夜廠衛送來消息,提到謝六姐的行蹤,說是謝六姐離開雲縣不知所蹤已有十數日,若是雞籠島、泉州、壕鏡等地的線人都沒有傳來消息的話,隻怕有——”

他差點說出‘禦駕親征’裡,趕忙又忍住了,“隻怕有親征南洋的可能。”

“禦駕親征?”

皇帝倒是毫不顧忌,一口便叫破了,他興致盎然地笑道,“曆來禦駕親征都是容易出事的,不過,有她的島船坐鎮,呂宋的弗朗機人怕是要吃虧嘍!”

至於說是否趁此機會在軍事上有所動作,他根本提都沒提,王誌忠也沒吭氣——現擺著的事,朝廷這邊下令出兵,這消息傳到南麵就要小半個月,那邊兵丁調動集結還要小半個月,買活軍呢?隻需要那千裡傳音的法螺一說,謝六姐立刻就可以從呂宋回城,所以她大搖大擺地禦駕親征,壓根不怕後方空虛,哪怕是糊塗人都明白這道理,這仗,確實沒法打。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敏朝如今至少還是占據了絕大多數的華夏土地,人口數量上還是有絕對差距的,因此朝中大臣也還沒到惶惶不安的程度,如今暫為韜晦,甚至結好買活軍,鼓舞吹噓其開疆擴土的武功,讓買活軍把大量錢財和人力花在難以開拓,無法得到回報的南洋上,逐漸耗血,也是朝野間一致認定的策略——南洋真有那麼好開拓嗎?若有開拓的價值,還會任其荒蕪到現在?隻擦亮雙眼等著看便是了。

也是因此,買活軍在南洋耀武揚威,敏朝實際上是十分樂見的,皇帝的口吻也相當輕鬆,看完了第一版,將其折疊起來,正要去吃鵝肉,吃那細軟細軟的小餅子,又還對王誌忠笑道,“也不知這島船究竟有多大——”

話音還未落下,忽覺地動山搖,房屋震顫,耳朵嗡嗡直響,人幾乎都要被甩飛出去,皇帝不假思索,忙是往桌子底下一鑽,抱著桌腿不放,這時才聽到龐然巨響,從遠處傳來,一時間聲勢之大,讓人完全無法思考,隻能伏在桌下和王誌忠互相依偎著瑟瑟發抖,又有那些伺候的宮人,不是鑽進椅子底下,就是鑽進帷幔之中,隻聽得嘩啦啦的聲音不斷響起,卻是全屋的玻璃窗都被震碎了跌落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大動方才逐漸止息,眾人都是頭昏腦脹,半晌不能動彈,菜肴灑了一地,豆汁淋得皇帝滿身都是,他依舊抱著桌腿不敢放手,隻對王誌忠喊了幾句什麼話——王誌忠自己耳朵響得厲害,聽也聽不清楚,隻覺得兩頰濕漉漉的,一摸全是血,知道自己耳朵應該是被震損了,細看皇帝唇形,方才領會他的意思,一時心中也是驚訝、茫然、恐慌兼有——

皇帝是喊道,“難道是買活軍打過來了?”

不錯,難道是買活軍打過來了?除了他們,還有誰能整出這樣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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