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請道友留步(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7220 字 5個月前

“又一個!這次是徐州……就這還隻是運河沿岸, 我們部署了對講機的地方,內陸那些縣府有沒有鬨起來我們壓根就不知道!”

在臨時召開的緊急會議上, 謝雙瑤生氣地把報告扔到桌上, “這就是為什麼要掃盲——救命啊!誰能想得到?一次簡單的事故而已!這些邪魔外道就突然跳出來急著給自己加戲了,他們是想要起義嗎?我看相反!這是想趕在買活軍入城之前搶一把,還要把鍋給我們背!”

沒有參與南洋開拓, 而是鎮守雲縣、雞籠島的水陸將領彙聚一堂,陸大紅撿起謝雙瑤丟下的報告翻閱了起來——這是幾天中,總台收到的請示、彙報對講的總結。“或許組織者的心思是單純的,但是,他們根本無法保證組織性。”

“無組織、無綱領、無訴求,三無。事成了榮華富貴,事不成轉身就跑,從頭再來,北麵那些老白蓮教徒, 很多都有這樣的氣質, 他們的利益就在於造反。”

吳老八也有幸列席了這次會議, 作為多次帶領私鹽隊北上,和當地白蓮教接觸的專員, 為大家提供著他的一些看法,事態很急,來不及寫成報告了, 隻能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會後再進行整理。

“白蓮教南北差異很大,彼此雖然友好,但互不統領, 南麵的白蓮教,還有類似的道門組織,主要是團行的延伸,多是同一行業的兄弟加入,為的是能夠在精神上有所寄托,有難時互幫互助,香主由本行業的頭腦兼任,譬如說,豐饒縣的情況,這個是陸將軍也親眼見到的,本地的白蓮教香主就是最大的私鹽販子。”

“這些教徒,雖然驍勇善戰,但更多的是為自己的生計而戰,主要的衝突就是和彆的同行搶地盤,他們不會隨意招收外人,戰鬥時組織性也很強,畢竟平時就在一起工作。這次豐饒縣起兵,我可以斷定結果一定就比北方好,因為他們的人員都是慣於聽從指揮的,而且也有明確的目的性,他們要拿下縣衙,之後立刻歸化到我們買活軍旗下來,為的是讓自己的生意更好做,不要再受衙門的盤剝。這就是我總結的,有綱領、有組織、有訴求……”

謝雙瑤看了陸大紅一眼,陸大紅立刻點頭表示讚成,她的容色稍微緩和下來了,示意吳老八繼續往下說,“可以,看得出來,平時是有總結有思考的。”

“北麵的白蓮教呢,除了我們在三姑六婆中新發展出的,以人口貿易、掃盲教育為核心結構的新香壇之外,老的香壇並不是以同業為結構,海納百川,來者不拒,因為他們的香壇,壇主、乾事,都沒有營生,專業傳教,那自然是要不斷擴大香壇,收取供奉了。”

“而且,也是因此,他們就必須不斷地去煽動造反,隻有通過造反來收斂錢財,才能養活總壇,否則,就靠那些三瓜兩棗的供奉,也就是比餓死好一點罷,白蓮教又不是正經寺廟,還能鼓吹靈應,賣護身符……他們錢財的來路就隻有造反。”

“這些老白蓮教徒個個都是造反的行家裡手,他們精通造反——但卻不精通統治,更無法約束手下的教徒,畢竟,又不像南麵這裡,平時大家要一起乾活,默契是一直有的,這些教徒平日裡各有各的營生,自行其是、良莠不齊,很多時候入教,其實也隻是給自己找一層虎皮罷了,這樣的烏合之眾,造起反來,可不就是濟州府那個樣子了?”

“衙門、大戶人家,那都是辣手的貨色,去攻打是要死人的,又不是災年活不下去了,打不下衙門就進不了糧庫,這太平年景,會被鼓動起來造反的,說難聽點,能是什麼好東西?這事兒從開始商定在城中點火就變味了,點火那就擺明了是要趁亂搶一把……”

吳老八說到這裡,也不由搖了搖頭,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此事一出,北麵各地的白蓮教徒,隻怕都要聞風而動了,最可恨者,遇事恐怕還要扯著六姐做大旗,若不儘早分明,將來史書之上,隻怕還真栽派給我們買活軍了!”

“我們的品味怎麼可能這麼差啊!”

“這要真是我們鼓舞的,早已拿下城池了,百姓更是秋毫無犯!”

不少將官都深感被冒犯,紛紛抗議了起來——這些將官們,對於報告中提到的百姓慘狀,反應都是很大的,畢竟,大家鼓吹謝雙瑤是無生老母在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那些以白蓮教的形式被組織起來的三姑六婆,在買活軍的工作中也發揮了重要作用,對於白蓮教,多少總有幾分親近感,乍一看到北麵這些借機生事蹂.躪百姓,發泄獸.欲的行為,自然而然生出一股義憤來,認為這樣的事情根本不能叫做起義,隻能叫做暴.亂。

“起義和暴.亂的區彆,吳隊長說得特彆好,有沒有綱領,有沒有計劃,有沒有嚴密的組織,同時在行動中有沒有明確的目標,這都很重要啊,這些作亂,我認為我們應該定義為暴.亂,甚至不能承認這就是白蓮教的作為,或者要把南北流派分開,申明這樣做的教徒是不會被我們讚成的。”

“要仔細報道濟州府裡我們私鹽隊的做法,剃頭為證——隻要剃頭了,聲稱自己是活死人的,我們在暴.亂中都先不分辨來源,一概予以庇護。哪怕就是十惡不赦的大地主,那他家裡也大有多少人是無罪的,那些暴民攻進去了,幾個是找罪魁禍首,幾個是找那些婢女呀,婦孺呀,去發泄自己的獸.欲?”

正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諸葛亮,更何況在座的將官們早已不是昔日剛被提拔起來的新嫩了,在買活軍這樣變化劇烈的衙門裡做事,真是一個月抵得上敏朝的一年,個個都早已累積了一身的本領。

此時你一言我一語,要做的事已經明確了不少:在運河沿岸,要沿用濟州府的經驗,先送走女童,留下經過簡單軍訓的天足和裹長足的女娘,由私鹽隊員指揮分派,或者運貨,或者組織起來到處去喊叫,去鼓舞百姓滅火,宣講買活軍的政策,戳穿這些暴.亂者的偽裝——用六姐天威說事?那就要看六姐認不認你們這幫龜孫了!

剃頭為證,這就是很好的做法,隻要是剃了頭的死人,那就都是暴徒的罪孽,事後要做好記錄,歸責,隨後儘快撤退——這也就是每個辦事處那幾十人,所能做到的全部了。就這些,還是仗著他們都有對講機,都有威懾用的紅外線發射器,當然還有先進的火銃,對於暴徒都是震懾,否則辦事處眾人的人身安全都成問題。

“我們在濟州府的辦事處就損失了一個兄弟——畢竟是去組織救火,去喊話,黑夜裡街巷中火場裡行走,總有傷亡。”

謝雙瑤沒法不心疼,她說,“還是自保第一——唉,但我知道說這話也沒用。”

確實沒用,因為辦事處裡的活死人,都是頗有助人精神的,否則他們自有更理想的去處,對這些人來說,讓他們為了躲避一點風險,就這樣看著城市陷於血肉地獄,那是完全和自己的性格相悖的。吳老八說道,“馬革裹屍,雖死猶生,若是我在濟州府,也一定會做一樣的事,風險都是自知的,六姐還請勿過於傷懷。”

事實上,他接下來就提出請戰令,願意率隊北上,沿運河查看州府的輿情,同時仔細培訓沿岸港口的辦事處。毫無疑問,這是冒著很大風險的,沿途的州府隻要有一座出事,吳老八一行人就得陷在裡麵,但這個老私鹽販子此刻沒有絲毫動搖,“我是第一批走出買地的鹽販子,這些年來,最北去過京畿,最西去過韃靼,我的經驗最老到,兄弟姐妹們總有用得上我吳老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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