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巴圖爾講故事(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261 字 5個月前

延綏鎮接壤的這片草原, 也可以算是土默特的一部分,但其本身的名字是希拉穆仁旗,目前處在察哈爾的統轄之下, 隻是在林丹汗的兄弟台吉意外死亡之後,才逐漸被土默特的台吉侵占了地盤。

巴圖爾的父親雖然還有其他的子嗣,但是, 因為巴圖爾出眾的外形, 他在這片草原上是很有知名度的——許多牧民的父輩, 就曾見過小王子在台吉的帳篷外飛馬駛過, 他的藍眼睛讓人印象深刻,也因此,哪怕巴圖爾直屬的帳篷並不多, 但現在,牧民們心甘情願地叫他一聲‘小主人’, 並且認為他也有資格繼承希拉穆仁草原的管轄權。

草原上流傳著巴圖爾的名字, 他從遙遠的南方帶來了馬口鐵, 還有雪白的鹽、糖,便宜的茶餅……巴圖爾帶來了商隊, 帶來了貨物, 更重要的是,他帶來了一種新的作物,一種新的文字,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還有許許多多像星星一樣寶貴的知識。草原上的牧民們,見到了巴圖爾的商隊都殷勤款待,哪怕沒有什麼買賣可以做,他們也願意奉上茶食, 宰殺羊羔,隻是為了聽商隊們給他們上課,告訴他們許許多多有用的知識和道理。

智者在草原上一向受到格外的尊重,如果是見多識廣的智者,那就更不用說了,巴圖爾的出現,把邊市的氣氛推向了高潮,遠道而來的牧民們,才草草吃完晚飯準備休息,這會兒也立刻從帳篷裡鑽了出來,“智慧的巴圖爾!”

“巴圖爾老爺,你從南洋回來了嗎!我今天在版畫上看到你了!”

“給我們說說故事,上上課!巴圖爾!我們很久沒有見到你,心裡非常的想念!”

在夏季羊毛的貿易旺季,邊市這裡,連牧民帶本地人,哪怕是晚上也超過了兩千人——不少牧民是拖家帶口來到這裡的,這裡簡直就算是一次小型的那達慕了!

這些人,個個都急於和巴圖爾打交道,有些牧民沒有見過他本人,隻是聽了他的傳說,在傳說中,巴圖爾就像是菩薩身邊的護法韋陀一樣英勇,從廣寧一路殺到了東江,再從東江殺到了南洋,甚至作為一個韃靼人,他能夠坐船,還去了遙遠的南洋,登上了刊載了無窮智慧言語的報紙——在那上頭的版畫裡露了一麵。

那絕對是他,再錯不了的,那日鬆買了好幾份報紙,又托人去延綏鎮搜羅裁下來的版畫,還給自己的兄弟找了一個玻璃框子,他最喜歡的就是向新結交的朋友炫耀他的版畫收藏,給他們指點著看看裡頭精細傳神,由難以想象的細密線條組成的畫像——“看到那個高鼻子,眼睛的墨色比較淺的人了嗎?那就是我們的蒼鷹巴圖爾!”

他的客人們,不論平時是多麼的勇猛,甚至跋扈,哪怕是如今管轄希拉穆仁的仁欽台吉,他那一向肥胖跋扈的大胖兒子,見到版畫之後,也立刻就收斂起了自己的威風,忍不住發出了讚歎的‘嘖嘖’聲,“巴圖爾現在已經是半個仙人了吧!”

“巴圖爾在版畫上可真威風啊!”

雖然巴圖爾已經半年沒在邊關露麵了,但他的威望,卻因為版畫而攀上了一個新的高峰,哪怕天色已經入夜,人們也還是不肯離去,在那日鬆的房子邊徘徊著,取出了自己最好的馬奶酒送到帳篷前,為的隻是換來和巴圖爾交談幾句的機會。

“燃起篝火來吧!”

沒有辦法,邊市的管理者們商量了一下,便在邊市附近找了塊空地,架起柴火來了——延綏關外就是草原,空地自然是多的,走出去一裡路,就是一塊草葉比較稀疏的地方,牧民們立刻叫醒了打瞌睡的兒女們,把他們抱在馬上坐著,自己牽著馬趕往篝火附近,動作要快,不然,靠近巴圖爾的好位置可就沒了!

“喝點奶茶吧!”

夜裡的草原已經很冷了,牧民們或者穿上了自己的皮襖,或者穿著自己織的毛衣,買活軍的漢人管事們,在人群中走動著,用馬口鐵的大杯子裝著滾燙的奶茶,人們自發地傳遞著杯子,輪流飲用,而巴圖爾也走到篝火附近,坐在小馬紮上,拿出了買活軍這裡常見的鐵皮喇叭,人們一下歡呼了起來,“巴圖爾,給我們講講南洋的事情吧!”

雖然眼下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他們希望能夠讓巴圖爾來做主,譬如說細毛羊的借種、配種,還有對於目前這種半種植、半放牧的狀態的一些擔憂和顧慮——但是,牧民們一向很少收到草原之外的消息,在他們心裡,天地就是草原,與覆蓋著草原上的大穹廬,這一年多來,邊市的教育,使得他們的天地,稍微地往紙麵上的世界去擴展了一點點,這些牧民現在會出現在這裡,也就說明他們是比較的開明了,他們自然對於穹廬外的風景也有一種本能的好奇和向往,尤其是巴圖爾還去了那裡,一下子好像就把牧民們,和南洋渥熱的天氣做了鏈接,讓南洋在他們心中也顯得真實了起來。

“南洋可是個了不得的地方!”巴圖爾就立刻講了起來,他顯得容光煥發,白皙的皮膚上,點點的雀斑都在發亮,看著比草原上的同齡人還要年輕幾歲。“哎呀呀,你們再也想象不到,草原上已經穿起棉襖了,他們那兒還是熱得讓人發狂,他們的冬季——也就是我們草原滴水成冰的時候,南洋那裡的氣溫也是一年中最低的時候,你們猜,那裡是多少度呢?”

“——二十七度!南洋人已經冷得要穿兩件衣服了,我們韃靼人,我們買活軍的漢子,還恨不得打赤膊呢!大草原上就算是盛夏的中午,恐怕也隻有二十七度吧!”

人群一下就全都哄笑了起來,火光映照著他們欣喜而又投入的表情,孩子們眨巴著雙眼,似懂非懂地聽著,大人們則彼此議論著這難以想象的氣候和遠方。“那裡的人都吃什麼——一定是吃魚吧!”

韃靼人是不吃魚的,不會做,也沒有這個習慣,他們認為魚是一種非常腥氣的東西,甚至比馬尿還要腥臊——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平時很難碰的到有魚的河流,也確實不知道怎麼做的緣故,再說,魚的刺太多了,韃靼人是不會挑魚刺的,若是被卡住了,很有可能會因為吃魚而送命呢!

“海邊的人吃魚,吃海魚——沒有小刺的海魚!”

逐層遞進的說法,一下讓大家興趣更濃烈了,“我們這裡也有海子!青海——土默特那裡有很多很多海子!”

青海是韃靼和吐蕃雜居的地方,也是土默特旗所在,距離希拉穆仁草原也不算很遠,巴圖爾笑著說,“哎呀,海子和海可不一樣,我們的船隊在海上走了十幾天也碰不到岸,按照地理書的說法,從雲縣出發,要到海的那一邊,得要幾個月的功夫!”

除此以外,和草原人印象中的海子不太一樣,海水全都是鹹的,海子的水則有鹹有淡,所以,在海上用水,也得像是牧民們平時放牧時用水一樣小心翼翼,吃菜是很大的問題,巴圖爾帶來了很多蔬菜罐頭,“全都是馬口鐵做的,特彆的貴,但對我們吃不到菜的牧民——和海上牧民來說,有時候這就是很好的藥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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