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婚姻法的誕生(務虛內容較多)(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9601 字 5個月前

‘叩叩叩’。

“進!”

情報局的報告送到許縣時, 剛發表了‘六年後再催婚聲明’的謝雙瑤,正在自學金融學教材,價格型貨幣政策模型、量化寬鬆、係統性風險……一個又一個詞正化成大錘拚命地砸她的腦門,以至於她很歡迎一個新的大錘子來砸一下, 至少換換口味不是, “哦, 雲縣大瓜終於調查出結果了?我看看我看看。”

“這是第一份文件,下麵還有幾份是社科籌委會送來的報告, 要記得快看快回複哈。”

馬臉小吳沒來,送文件來的是秘書室最擅長催批複的小崔,這個姓是姓得非常好,謝雙瑤一看她笑眯眯的臉就發怵, “啊,又要批報告啊——說真的,他們出報告的速度怎麼這麼快,簡直讓人覺得都沒認真在寫, 認真看也是浪費……我的時間……”

小崔是個圓臉姑娘, 什麼地方都圓團團的,語氣也圓圓的,和幼師似的,“六姐這樣說要傷人心的哦, 籌委會的小年輕都是整夜整夜熬通宵的,到處去對接彆的部門,很辛苦的呢!”

謝雙瑤翻她一個大白眼, “先不要破壞我吃瓜的心情!自己去拿包瓜子磕磕。”

小崔哪有時間嗑瓜子,笑著轉身出去繼續忙了,她們這些文秘, 比謝雙瑤還要忙,基本上加班是日常,能996那都要謝天謝地,上頭一個想法,007也是家常便飯。雖然待遇足夠好,但假如自己的權欲、野心不足的話,也是做不久的,能站穩腳跟的,全都是天生的工作狂。

謝雙瑤這裡,少了個捧哏,隻能自己看文件,這也讓吃瓜的樂趣少了幾分,可惜吳小蓮出差去了,否則馬臉小吳和謝雙瑤,一個捧一個逗,自個兒說相聲逗自己笑,也挺解壓的,這會兒她隻能自己‘嘖嘖嘖’,“倫理、一對多,雙綠帽,還有親子疑雲,太夠味了,還好張女的頂頭上司是女的,正經出差時多數是二女結伴,不然怕不是還要再加上一個辦公室戀情?”

和徐家父子不同,她對這件事看得並不是太重,主要是現代人,什麼瓜沒吃過,張女華男案中,大多數不正當男女關係都來自於家庭內部(除了貨郎外),張女在工作這塊還算是比較規矩,和華男僅限於工作對接時,也沒有什麼曖昧。

是華男機緣巧合地成為她的鄰居之後,才有進一步發展,在謝雙瑤看來還是個積極的信號,說明買活軍衙門的工作氣氛還是維護得比較不錯的,並不是桃色緋聞的溫床——這種普遍的氛圍,比一兩個極端案例要重要得多,如果買活軍衙門成為婚姻粉碎機,大多數吏目都在裡頭亂搞男女關係,這才是讓人頭痛的問題。

看完了案情簡述,她又去看了本案的法理分析,還有體製內的相關投稿——被列為智囊團的吏目,會有議政之權,就和以前的奏折議事一樣,允許其對大小事件發表自己的看法,當然,其餘吏目有話說也可以寫信遞上來,隻是要先經過文秘室的篩選罷了。謝雙瑤不直接看,是因為對這些吏目的水平不能肯定,如果言之無物那是浪費了她寶貴的時間,所以要文秘先篩選一道,確定其所言有理有據,有參考價值,才會被標紅送到案邊來。

“哦,徐子先也來信了。”她從來信中先抽出徐子先的信看,“一定是催立法的,這件事的確不能再拖了,唉,但該怎麼把婚書條款整合到婚姻法裡去呢……上回說了一下普遍重立婚書的事情,直接被造紙廠打回去了……感覺還不是時機。”

買活軍這裡,和婚姻有關的糾紛中,一個很突出的矛盾,就是本地的百姓有許多還是老式婚書,沒有重立,這就造成了這種老式婚姻必須按老式的規矩裁定,而這老式的規矩,多少又和買地現在的風氣不符合。

就如同本案中的張女,她是老式婚書離婚的,又的確犯了七出之條,按老式婚書的規矩,張女將沒有權力帶走自己的嫁妝,其在婚姻中的收入也必須全數留下——這已經算是較好的了,因為她前夫沒有履行‘捉奸打死不論’的大敏律,把她和奸夫一起打死。

所以,按照買活軍這裡的處理原則,就將出現張女被開革、淨身出戶,帶了兩個孩子無處容身的結果,對於大多數買地的民眾來說,他們倒是能接受張女留下嫁妝,但是,其在婚姻中做吏目的收入,也要全部收走,是不是就苛刻了些呢?

當然,謝雙瑤也可以示意官吏判得寬和一些,但這就等於破壞了法律的權威性,如果簽老式婚書的婦女,在有機會換簽,有機會離婚的時候,不做這些事,通過賣慘換來了寬待,那這就是對於遵守規矩的人極大的不公。所以,張女肯定是要被開革出去的——買活軍這裡,孕婦一般情況下不開革,但工作量也不減少,若是感到不能勝任那就回家休息,東家不發工錢即可,但若在工作中犯錯,或者違反了單位的規定,那也並無寬待,因此張女肯定是要立刻開革出去的,這個口子決不能開。

被開革之後,後續的處理,倒是可以公事公辦,同時將其豎起典型,警惕各婦女換簽婚書的必要性,如果張女換簽了婚書,那她繳納一筆忠貞罰金即可,如果罰金是具體的數額,而不是全部身家,那至少還可以留點錢在身上。(罰金若高於張女持有財產,衙門隻執行張女財產部分,若抵禦財產則執行為約定部分)

謝雙瑤從此案剛開始就覺得這個辦法好,樹典型,推新的婚書,但檔案局和工業局麵無人色地叫停了她拍腦袋的決策——檔案局光是處理新增婚姻的婚書,就已經焦頭爛額了,工業局的理由更直接,每一份新婚書就等於是四本小冊子,當然,登記處是收錢的,但有錢也沒用,買地現在的老式婚姻大概在一百萬對左右,如果他們都來換簽婚書,四百萬份冊子,工業局沒有備貨!造紙廠的產能也跟不上,沒有那麼多紙漿!

不要說往外買,這個用量,買地之外沒有一家紙商能吃得下,事實上,買活軍這裡便宜,質量又相對不錯的‘買紙’,業已對江南的造紙業形成了嚴重的衝擊,大多數江南的紙商都到買活軍這裡來了,買活軍有蒸汽機帶動,在大多數工業產品上都是秒殺競爭對手的——相對不錯的質量,低廉得多的成本,手工業怎麼和蒸汽工業競爭啊?

現在卡脖子的不是機器,而是紙漿,是造紙林場,謝雙瑤去年剛做完速生林規劃、造紙廠部署,還讓第一批環保局的吏目去做了一圈環保考查,她對買地的紙產量心裡有數:緊平衡,差不多勉強夠,但要說應對徒增的四百萬冊用量,說挪就能挪出來那是做夢。

“還是產能跟不上,生產力的製約無所不在……”她把徐子先的來信放到一邊,輕輕歎了口氣,“其實全都是生產力問題,包括贍養費給付。可惜DNA技術肯定是沒戲的了。”

要說謝雙瑤的儲備裡有沒有DNA檢測套盒,這個她的確不知道,反正就她目前檢索出來的結果,應該是沒有,其實就算有她也不會操作,DNA檢測沒有能手工做的道理,都是實驗室跑儀器,隔行如隔山,謝雙瑤現在要自學金融、法律和化工知識已經很可憐了,她壓根沒有時間來發展這方麵的科技。而且,就算學會了又能如何?沒有耗材供應,能給幾個人做呀?

必須承認的是,在謝雙瑤有生之年,親子鑒定肯定是沒戲的了,血型排除法也隻能起到有限的作用。注定會有大量父不詳的孩子活躍——其實如果做母親的能養活他們,是不是父不詳問題也不大,但就算是數百年後,也多得是沒有能力養活自己和孩子的母親,那時候也有很多人問,‘自己都養不活了為什麼生’?

要這麼說,四百年後,還是有完善的避孕手段和墜胎手段的,就這樣都還會有明顯不適合生育的女人去生孩子,生了又帶不了,成為社會問題,四百年前的此刻,生殖更是近乎本能的事情,‘自己都養不活了為什麼生’?懷了就生唄,生下來總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把孩子賣了,自己還能落筆錢呢,要不然,雙腿一張,一口飯還怕沒得吃嗎?

徐子先用‘社會性和野性的博弈’來形容這種秩序擾亂者的行為,謝雙瑤的看法要更直接一點,哪怕是四百年後,理性高於野性的社會人,其實在社會中的數量也遠遠比想象中的少,即便是在那個文盲率低於5%的時代,也可以這樣認為:隻是用理性和社會性來武裝自己,私生活中野性畢露,完全被野□□.望支配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得多,至少它不是一個小到足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在任何社會模型的建立中,如果忽略了這部分‘半獸人’,那這個模型就根本不落地。

當然,換句話說,野性本能對人類的影響也是絕對無法避免或者徹底消除的,就說生育好了,繁殖的衝動本來就是寫在每個人基因裡的——每個人的誕生都是繁殖本能的結果,如果有一個種群,優勢個體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不繁殖的話,那它們就不叫優勢個體,優勢個體在生物學裡最重要的標準就是有能力散播自己的基因。優勝劣汰、物競天擇,種群之間的競爭結果本來就是靠繁殖力體現的,人類作為所有種群中最優勢的一種,全年發情,每月都有受孕機會,這種逆天的生殖力可不就是進化的結果?

社會性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是反人性的,正所謂工業化就是最好的節育器,一個高度進化的社會組織,居然能對抗人體基因深處的衝動,使得人口增長速度極大下降,甚至從教育普及程度來推斷的話,可以輕易地得出這樣的結論:開化程度越高,教育程度越高,就越沒有生育的衝動,因為生育雖然從長期來看有利於自己的基因散播,但在近期來看卻顯著地影響到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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