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啊!”
“衝——”
伴隨著震天響的衝殺聲, 兩波人馬猶如猛獸出柙,往前狂跳而去,將偌大的黃土地激得黃沙滾滾, 煙塵滿天,好在大家事前都有所預料,拿不同顏色的方巾裹住了口鼻, 在沙塵中眯著眼尋找著自己的對手。“在那裡,衝!”
“來就來,誰怕誰!”
他們的對手是裹的藍巾, 大概有三五人, 也發現了他們,當下便抱著腿勇猛地衝了過來, 和這邊的紅巾隊伍撞成了一團,“倒下吧你!”
“哪有這麼容易!喝啊——”
在熱血沸騰的吼聲之中,雙方狠狠相撞,頓時有一方受不得撞擊,力道鬆懈, 罵罵咧咧地把腳踏實在了地麵上,“呸!晦氣!老子一時沒站穩——頭巾拿去吧!”
說著,便將自己的藍巾取下,丟給了對麵, 搖頭晃腦地走出了場地,“嗐!等下一場吧!”
“老大, 勝敗乃兵家常事!”
這個身強力壯的主攻手一旦敗下陣來, 他身後的小弟們,也很難在圍攻中幸存,不一會便紛紛丟盔卸甲, 走出了場地,豪爽地安慰起了隊長,“是啊,隊長,我們的積分不低呢,怎麼算進決賽都是穩穩的,這一場就算是戰略性放棄也好,下午你不有單人賽嗎?走,咱們先去吃點心去!那邊的紅糖薄荷水應該新提一批出來了,剛從井裡吊上來的,沁涼!”
“走走走,喝糖水去!”
老大於是也轉怒為喜,笑著張羅了起來,“兄弟們都多喝點,這一場算我的!”
“哪能算老大的,我們來請客!”
一行人熱熱鬨鬨,咋呼著很快走遠了,場中的鏖戰則仍在繼續,王無名站在一旁的階梯觀景台上,手拿望遠鏡眺望著場中的熱鬨——一共一百隊,每隊五人,五百人在運動場中央的空地上,用雙手抱著一隻腿,形成如同金雞獨立一般的姿勢,彼此單腳跳著互相撞擊,這活動在北方叫做‘撞拐’,南方的叫法則是更直白一些,就叫‘鬥雞’,買活軍官方,則稱呼它為‘角抵’,並且圍繞角抵也設了獎項,現在正在舉辦的,就是角抵比賽的初賽。
彆看這角抵似乎幼稚簡單,但它的淵源可以上溯到黃帝大戰蚩尤的傳說時段,據說蚩尤生角,抵而做戲。那之後人們便把雙手抱起那隻腿形成的角度,看做是自己的‘角’,彼此衝撞,作為一種遊戲了。這種角抵遊戲,迄今在南北都非常常見,就像是踢毽子、擲羊拐一樣,屬於無師自通的民間遊戲,頂多是因為地理環境,選用的材料不同罷了,譬如在南方,羊拐骨難得,孩童們便用圓潤的小石子代替,但遊戲的大體規則是沒有什麼變化的。又有跳房子、猜拳跨步等等,都是千百年來城鄉一體流行的遊戲。
當然這些遊戲,並非每一種都適合成為競技比賽,買地隻是挑選了踢毽子和角抵列入正式比賽項目,不過饒是如此,也在各地掀起了熱潮——跑步、跳遠、舉重什麼的,實在是沒有什麼趣味性,而且要說針對這個做什麼訓練,想要在大會上奪魁……這個對村子來說實在是太遙遠太渺茫了。但角抵和踢毽子卻不同,對場地幾乎沒有任何要求,本來就是大家從小玩過來的遊戲,現在吃得飽了,農活相對從前也輕省了不少,有了多餘的體力,又受到體育大會的感召,重新撿起這兩樣遊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如此一來,這兩項遊戲便立刻在鄉間風靡了起來,便連城裡,各街坊中有些膽大活潑的少年,也招呼著組織起了角抵對決,如此逐級挑選出來,最後以村為單位,每村挑出一至兩個代表運動員,參加大會——對於很多村落來說,這也就是他們參與到運動大會的唯一一人了。
在大會中,又分設了單人、雙人、五人的項目,單人這個,就不必多說了,每次都是兩人捉對,以二十分鐘為限製,逐漸縮圈,一開始圈子很大,雙方可以互相追逐,到後期總有一人體力會率先不支——單腳跳著互相追逐,是很耗費體力的,也很容易失去平衡,摔倒、離地的腿落地、出圈,都算是落敗。所以單人的比賽很講究策略和體力分配,並不一定是勢大力沉者得勝。
雙人這邊,則是兩人攜手,不但兩隻手大多數時間都要扳著腳,而且一側的手也要挽在一起,結成對子彼此碰撞,如此對於選手的配合、默契,便有很高的要求,倘若目標不一,自然很容易互相帶累平衡,這若是手鬆開了,不能在若乾秒內重新挽上,也是要直接出局的。
單人、雙人的比試,都是一隊對一隊,勝負簡單明了,贏家晉級,輸家則進入敗者組再較量一輪,再負者出局,到了五人隊這裡,規矩就不一樣了,五人隊是一百隻隊伍一起參賽,一共舉行三輪,隨機分紅隊、藍隊,互相搶奪對方的頭巾,隊伍的積分由本場的勝負分,加上隊伍奪得的頭巾計分一起決定。到複賽、決賽,隊伍都有一次重新組合的機會,如此,五人製的比賽就更講究策略了,不但要確保本隊的得分,如果能讓本方獲勝那就自然更好了。
對於觀眾來說,單人、雙人也有單人雙人的好處,簡單明了,五人製比賽,就勝在氣勢大,好似真的戰場衝殺,卻又玩的是自己也熟悉明了的遊戲,代入感很強,彆看足毬、籃毬平時比賽時,觀者也是甚多,但今日角抵比賽,觀眾席那才真是人山人海呢,提前大半天就有人想要進來占座了,彆的不說,運動場內的糞車半天都是不停的,一邊川流不息的騰廁所,一邊入口拚命的往裡運小食發賣,這樣的景象當真是前所未見,熱鬨喧騰到了十二萬分!
“噢!”
山呼海嘯般的叫聲響起來了,這是見到了一個選手,他隊伍中其餘幾人都被淘汰了,就他一人受到其餘藍頭巾的圍剿,但這選手下盤似乎特穩,隻見他腰一沉,上身一傾,居然雙手離開離地的那隻腳,卻依舊保持了標準的角抵姿勢——這是完全靠腿腹自己的力量,雖然不能持久,但也給他解放了雙手,衝著來犯的敵人就是一推,敵人沒想到他居然會這一招,大吃一驚之下,失去平衡,倒是把其餘幾個同伴都帶得栽倒在地,不得不把頭巾交了出來,塞到了他的挎包裡。
隻要角抵足保持姿態,這也是規則內允許的現象,隻是如果沒有手的幫助,這很難持久而已,事實上五人製角抵比賽,之所以好看,就在於能打出配合來,譬如五人成組時,其中一人即使失去平衡,也可以短暫放手,扒拉身邊同伴借力站起,當然,是成功自救,還是把彆人一起帶倒,那就不好說了。
也正因為五人組比賽,變數多,樂趣也多,大家又好理解,便是第一次觀看,也能輕易地明白其中的戰術,從觀眾的反應來看,他們是極其喜愛五人製比賽的,甚至連體育場上空飛的無人機——在美尼勒城讓弗朗基人聞風喪膽的‘黑天使’,百姓們現在也習以為常了,他們並沒意識到這仙器具體有什麼作用。王無名又眺望了體育場上空飛的無人機一眼,伸手捂了捂耳機,“發現目標了嗎?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