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7. 張天如的噩夢(1) 雲縣.王三兒 張……(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100 字 6個月前

至於民間,雲縣這裡近年來也多有單身男女互相來往的,雖說年紀還沒到,也沒婚書,可男女工之間彼此認個乾兄妹,就公然‘合租’過起日子來的也不在少數,有些年輕人,上個月和你做乾親,下個月又去和他做乾親了,未婚時就搞出私孩子,連累著丟了工作的都有幾個,這要不是都上過掃盲班,知道了按時段和做法來避孕的道理,私孩子的人數可絕不隻有眼下這麼一丁點兒。

法不責眾,隻要沒鬨出人命,就算是六姐,也管不過男女私下交往,當然,官方的規定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能完全按著規定頂格做事的,那都不是普通人,小跑腿對這張君子儼然已經有幾分欽佩和好奇了,見張君子看完了信,便遞上回執請他簽收,同時問道,“君子,時間頗緊迫,可要搭小人的兩輪車一塊去?車費都包在促進會那裡了。”

他們這樣的跑腿兒,送信、載人是兩相宜的,時常也這樣順便就做個車夫,比馬車、驢車以及近日來逐漸出現的人力三輪車更受歡迎些——主要是因為雲縣道路擁擠,自行車算是所有車子裡最快的了,有時還不免要在人多的地方下車走幾步,若是其餘的多輪車,堵起來還不如自己走路快呢。

張君子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十元的鈔票遞給他,笑道,“行,就勞煩你,略等我一等,再受累去前頭炸果子的老徐那裡給我買個油條糯米糍來,加兩個蛋!一碗清漿不要糖,就說是巷子裡小張要的,他知道我的口味——餘下的錢你也給自己買點早飯吃吧!”

雖然住處寒酸些,可出手大方,是個體麵人!小跑腿美滋滋的,應了一聲,把自行車推進院子裡一放,拎起廊下的竹籃便忙去街上,果然看到一個挑子,爐子上是支了一個油鍋——如今早上賣油炸的小販是越來越多了,主要是棕櫚油大量進港,雲縣這裡自然先得了機會,賣價也便宜,炸物的價格比之前更打下來了,早餐吃一兩個也不覺得奢侈,便連油條,一般百姓三不五時也能吃幾個了,雖然是白.麵炸的,但在如今的雲縣已不算稀奇。

“張相公要的是吧?”還沒等小跑腿的道明身份,隻一個照麵,老徐便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地說了,“油條糯米滋,一碗清漿不加糖——這籃子、罐子我都是認得的,哈哈!老祝,還不快加清漿!”

他隔壁那豆漿攤子上,早有人來把罐子取走,滿滿地裝了一罐過來,小跑腿心下掂量,大概是三碗的量,卻隻收兩碗的錢——豆漿兩塊錢一碗,不算是便宜的,主要是磨豆子費工夫,這人情便是兩文錢出去了。便連那油條糯米糍也是老尺加二,比一般客人得的更大幾分,錢是一樣收的三塊錢——還加了兩個水煮蛋呢。

看來,這張相公在街坊間頗有些人望。小跑腿的也就跟著要了個油條糯米糍,不要雞蛋——豆漿是蹭不到的,就蹭個糯米糍的加量罷,他其實出門前已經吃飽了,好在現在天氣沒那麼熱了,糯米糍放到中午還不至於餿壞,正好等著中午吃。

糯米飯、油條、榨菜,還有一小撮肉鬆混在一起,各色香味迸發,還有熱豆漿那一股子動人的豆香味兒,小跑腿拎著籃子一路走進巷子,院子裡都是有人叫道,“好香啊!起來了起來了!”

“張君子今日起得好早!”

“君子今日開助學班嗎?”

原來張君子有開助學班的習慣——或許還不收錢,也就難怪在街坊間名望十足了,小跑腿一聽,心下也是留意了——他這裡隻是勉強上了掃盲班,要再接下去上,就覺得腦子有點跟不上了,做了跑腿一段時間,也攢了些錢,尤其是前陣子雲縣開大會那段時間,各路豪傑雲集,他也跟著大賺了一筆,手裡是有些積蓄的,便想著要不要找個補習班上上,多認識些字——總是沒壞處的!

因此,他聽說張君子這裡也開班,便留意上了,當下更仔細打量張君子,見他梳洗過後,容光煥發,整個人給人以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也是暗自點頭,心道,“都說跟著走時運的人,自己也能被帶旺,我雖不懂得看相,但見這相公紅光滿麵,就知道他正走旺字呢!也不知道他原來在敏地是做什麼的,來了買地之後,居然如此得意。待我和他攀談幾句,問問助學班的事情,說不得相公心情一好,也給我便宜些學費。”

他在待人接物上,比學習要有天分,似乎天生就知道和人交往的分寸,張君子吃早飯時並不打擾,而是殷勤幫著收拾院落,規整石鎖啞鈴那些健身器材,因一會等著開會,時間有限,不一時張君子吃好了,小跑腿推車和他一起出去,主動說道,“我們從城外繞一繞,前頭人太多了,騎車慢些。”

城外繞的確快,但路途遠,一般客人如果不加錢,跑腿是不肯走的,他既然主動提出,張君子麵色也是和煦,點頭笑道,“那就麻煩小哥了——你怎麼稱呼?平日裡都在錢街那一代?”

小跑腿叫王三兒,非常大路的名字,也是他自己隨口取的——還不記事就成了孤兒,聽說買地日子好過,自己一路乞討來的,剛安身立命不多久,張君子叫張天如,兩人這就通了姓名,算是認識了,張天如日後在錢街一帶,若是晚上有事自然會優先差使王三兒。

這樣的關係,對彼此雙方來說都是十分便宜的,一個有辦法的人,在城市裡多少都需要王三兒這樣的跑腿,自然也會加以籠絡,因此,彼此仿佛要比從前親近一些,王三兒見是時機,便乘著兩人還是並肩而行——怎麼也得等出了巷子再上車,這會兒巷子裡全是小孩要出門去上課了,很不適合騎車——抓緊了機會,討好張天如,仿佛有些好奇地問道,“君子,這個法學促進會,法學兩個字是不太聽說的,是個什麼學問?”

張天如笑道,“法學麼,就是立法、執法的學問——”他見王三兒還有些迷惑,便道,“比如說買地的新婚姻法,就是法學促進會一手推動的,這門學問,和百姓的生活可是息息相關,日後你也免不得要和婚姻法打交道呢。”

在王三兒這裡,他這輩子注定是娶不上老婆的,除非願意做活王八——給贖身出來的表子做名義上的丈夫,實際上的龜公,他從前在敏地時,和他差不多出身的男子,有成親的多數都是娶這樣的老婆,能白頭偕老或者留後的也是極少,大多都是幾年間便散了。因此對於張天如的說法,他沒什麼感覺,隻是捧場笑道,“原來是這樣的要衝!這個促進會對君子可是倚重依賴呢,吩咐我來請君子時,再三叮囑——想必,是又有什麼新法,要來麻煩君子了吧!”

按王三兒所想,凡是重要人物,沒有人不喜歡被吹捧自己的重要的,張君子聽了,應當十分高興才對,可沒想到張天如一聽這話,麵上卻是苦笑起來,連連擺手,道,“彆咒我,彆咒我,這福分誰愛要誰要,我可受不了再來一次了!”

王三兒一時不禁十分詫異起來,卻又不好多說什麼,正好兩人已經出了巷子,便搭訕著上車,請張天如在後座上坐了,自己賣力蹬了幾腳,等車子速度起來了之後,一邊左右穿行避讓馬車,一邊想道:“這麼不願去麼?可為何行動上卻又如此配合?說一套……做一套,這是真被派了苦差,還是,還是那什麼,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對,欲拒還迎!還是欲拒還迎的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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