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2. 太衝雄文 雲縣.張天如 張天如小腳趾……(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400 字 7個月前

這裡的損失,張天如算是暫且記在謝六姐身上了,不過這不妨礙他向官府上書,建議官府組織免費的培訓班——他掙不到的錢,誰也彆想掙到,如此,衙門裡出錢,聘請大師傅用口述的方式,整理出了一本圖文並茂的教科書,同時伴著一期教學班,在鄰裡間免費招募百姓作為練習對象,大概一個月的功夫,便速成了不少師傅,而這些學員夾雜著廣陵來的老修腳匠,又被派遣到彆的州縣去,一個全新的修腳業,就這樣在買地紮下根來,發揚光大。

可以想見,一兩年內,或許哪怕是村中老農,也能花個三四文錢,時不時的找匠人來給自己磨磨足心的老繭了!就算這服務的質量,自然遠遠比不上廣陵老師傅的精細,但畢竟是從無到有,而且價錢遠比原本要便宜——這畢竟是比從前要好些了不是?

隻要是百姓有了錢,還真怕他們花不出去嗎?隻怕是花錢的地方太多了,而這些花錢的地方,又能孳生出多少行業來,當真是無法細說的。就說這修腳師傅吧,從廣陵來到此處,可算是跌進福窩裡了,雖然同行多了,但卻絲毫都不影響他的收入,甚至還比在廣陵賺得更多——新入行的小師傅收四文錢、五文錢,有他們的客人,他這樣的老師傅豈不就可以收個二三十文了?

不要嫌貴,嫌貴有便宜的,總有人是出得起這個價錢的,事實上,貴的服務往往需要便宜的服務進行映襯和對標,如此,方才能顯出自己的身價來,這個道理從前修腳師傅們是不明白的,還有人埋怨同行被衙門請去傳藝的,生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可這會兒,事實擺在這裡,他們臉上的笑意也就越來越濃鬱,越來越真誠了——

在買活軍這裡特有的繁華下,好像從前有許多老規矩是不適用的,教會徒弟並不會餓死師傅,因為市場有了極大的擴大,事實上,徒弟越多,師傅的好處好像還越大哩!有些老觀念,也免不得要改一改啦!

“買活軍這裡,真是洞天福地呀。”他一邊細心地為張天如服務著,用熱毛巾墊著手,捂著張天如的腦門兒,讓他放鬆了下來,嘴裡哼著歌謠,時不時細聲絮叨個一兩句——要是客人睡著了,這音量不至於吵到他,若是沒睡著,接口閒聊,也就不至於感到乏味了。“彆的不說,就是這牙醫,真多!真好!銀子也便宜……”

就想是這腳師傅,到買地來掙到了錢,難道就存著不花了嗎?不,他花銷的地方也有許多,第一個,他就去補了牙齒,用的還是銀麵的骨牙,買地的牙醫專門學校,培訓速度比全科醫學生快得多了,而且也異常受到歡迎,收入極其的豐厚,這也是醫生們拋開了老思想,竭儘全力地傳藝的結果。

老式的師徒製,壓根就滿足不了買地這種全民擁有消費能力的市場需求,當一個地方有七成以上的牲畜,突然間變成人的時候,這些新生的人類所爆發的消費需求,是異常恐怖的,牙齒、腳、關節,對應的補牙整牙、修腳、按摩需求,當真是太讓人看好不過的商機了,哪怕是農戶,不買新衣不買話本,但他也一定舍得在自己的身子骨上花些錢……

張天如一邊昏昏欲睡地和腳師傅談天,一邊心不在焉地思忖著這些商機,估量著如果他有時間,可以從中汲取到的財富——全吞下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有個百分之五吧,哪怕是這麼一點兒,也都是上萬甚至數十萬兩的銀子,可惜——最可惜的就是他現在當真沒有時間……

“哎,這不是張君子嗎?”

頭已經完全被按開了,因最近長期高強度用腦而禁不住揪緊的一條筋,在師傅的妙手下也被完全按得鬆弛了,張天如額頭上蓋了一條熱毛巾,正昏昏欲睡地任由師傅捏腳時,身邊竹椅吱呀作響,一個新客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隨後驚喜的一叫,“我正要找你呢——君子,如何最近兩個月都沒在報端見到你的文章了!沒事也不來編輯部坐坐?!”

這是編輯部小何的聲口,張天如一下醒過神來,“是何兄啊——來來來,何兄是個晚橙!”

周報編輯部的收入固然不低,可和張天如無法比,小何臉上掛著壞笑,毫不猶豫地蹭了張天如的大戶,“唔,好甜——怎麼,君子,還在忙你們法務促進會的事情?”

“再彆提了,這次上頭布置的任務更艱巨!”

張天如擺了擺手,滿心的苦楚要訴,隻是礙於不是場所,都咽下了沒說,隻道,“你也知道我們在忙什麼案子,上頭的意思,要把這案子辦成典型,寫成條例,規範律師辯護調查製度,還有——”

對律師辯護的事情,一般百姓自然是漫不經心的,但備案令就不同了,因此張天如隻是用手掩著嘴,做了個口型,便又愁眉苦臉地道,“也要我們來予以仔細明確,豐富條例——時間緊,任務重,彆說投稿,我自家還有許多事,全都耽擱了!”

“就說,你若有時間,怎麼都來坐坐的。”小何忽然想到什麼,忙擱下晚橙,拍拍手走開了去,不一會從更衣室回來,將手裡一個包裹,遞給張天如道,“喏,本想著你還不來,乾脆就送到你家去的,可連著去了幾次你都不在家,我正發愁呢——這都是你那些筆友給你寫來的信,我為你篩過了,那些生人的也沒拿,都是素來被你看重的好友,瞧,這是武林黃太衝寫的信,上兩個月他發的那篇《我們真的需要君主製嗎?》的文章你看了沒有?寫得很好,被錄用刊登,還拿的一等稿費呢。”

張天如對黃太衝是有深刻印象的,兩人雖然隻是筆友,但對彼此的文采和辯才都十分欽佩,一聽有他的信,立刻坐直身子,拆信細看起來,這一看不得了,完全看進去了,沉思了半日,方才點頭歎道,“原來江南情景,已經如此不堪了!太衝筆鋒還是如此銳利,這封信——”

他本想說,這封信雖然寫得好,但卻有些不太合時宜,不適合在《買活周報》上刊登,可卻又有些不舍,將這信如珠似寶地翻來覆去連看了幾遍,信中仿佛有一股本能般的淘氣、叛逆,不可遏製地湧了上來,在心肺後頭輕輕地撩撥著,張天如心癢難耐,偏腳又動不得,腦袋左右搖動了好一會,先是暗道,“我前程似錦,正是起勢時,怎好給自己找麻煩?”

但心頭這股癢癢筋兒,卻始終消解不了似的,令他極為難耐,張天如禁不住就想道,“但……六姐害我少賺了多少錢啊……若是將此信刊發出來,豈不也是一番回敬?”

思來想去,猶豫了極久,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終是大喝了一聲,驚得那腳師傅差點削去他一片指甲,雖然及時收手,但還是鏟去了小腳趾一片皮,張天如也不管不顧,將手往那桌子上一拍,喝道,“當真是一篇絕世好文!小何,你不必擔心版麵不好填充了,我來為太衝修飾、點綴少許,這篇文,若不發在《買活周報》上,那不是太衝的遺憾,而將會是《周報》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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