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 就是現在! 盛京城外.佟哥 見證曆史……(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116 字 5個月前

大多數兵士是這麼認為的,小隊裡不少和買活軍打過交道的漢子此時也受到了特彆的重視——這些漢子有些是在獅子口受到買活軍的救濟,停留了一段時間,就來投軍了,有些是去過南邊,回流來參軍的,有些為的是報仇雪恨,有些則是尋找親人。尤其是那些去過南邊回流的,都特彆受到重用,容易冒頭,原因也很簡單——都是至少認得拚音的,大多都可以辨認簡單的漢字,能讀書的人在軍中都是寶貝,又有體格子,做事也乾練,哪有不出頭的道理?

“張哥、佟哥,你們說說唄,買活軍會要這塊地嗎?”

許多人這時候就被請教起自己的看法來了,畢竟這也關乎了戰事的走向,“說起來,女金人自己都嫌棄……寧可去通古斯,也不想回老家去!這樣的地兒,六姐能看得上?”

確實,這也是有道理的觀點,張哥也是麵露沉吟,而佟哥則是笑道,“要,肯定要的——其中的道理說穿了不值一文,不管怎麼樣,地肯定是多多益善,至於人……買地一直缺人啊,這麼一大批人填充進來,還是死心塌地來投奔的,能派的用場可太多了,一舉兩得的事情,那地好不好的,就是個搭頭唄!”

這話簡潔明快,倒是一下把道理給說透了,眾人也都不禁點頭稱是,豔羨道,“這麼多老弱呢,全是乾吃飯的,聽說了麼,建州二台吉、三台吉去通古斯都不帶老人、孩子,不就是隻吃飯不乾活嗎?偏就買活軍不把糧食當回事!來多少儘能給養活了!”

“這些建賊,倒是因禍得福,落到福窩裡了!”也不免有人憤憤不平,“所以說,越是鬨得大,越是能招安,這些年在遼東做了多少事,最後被他們這樣脫身走了,反倒比我們享福!要我說,就該把他們都殺了!和韃靼人一樣,高過車輪的都不能活!留下來的孩子,男的都給剮了,一輩子不叫他們留種才好!”

這樣的論調也是頗有市場的,畢竟這裡是和建州人仇恨、衝突最激烈的群體,佟哥默不作聲地聽著,神色自若,接受到旁人的打量也充著無事——他因為姓佟,總被人懷疑到底是漢人還是女金人,因為佟這個姓在遼東的來源已經徹底混亂了,也有漢人大姓,也有原本女金人羨慕這個姓而冒用,隨著建州逐漸崛起,又有漢人冒用建州佟姓的,不一而足。佟哥儘管說自己是漢人,但畢竟這會兒太亂,他又說自己是撫順的,來曆無從考證,因此這種時候難免總有好事者好奇他的反應。

也就是說說而已……殺,能殺得絕嗎?大幾十萬人呢,就是大幾十萬頭豬都不好殺,更何況有殺人就有反抗,就會有傷亡,到時候死的還不是這些動手操刀的人?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真要動手,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這批人立刻就會退縮。

更何況,敏朝也不會如此行事的,自古以來,對邊境的番族,都是剿撫並用,現在建州示弱,交還盛京,老汗再以死謝罪,差不多這一段就了了,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恢複邊市,作為對番族的安撫……佟哥在買地學了不少漢人的曆史,對於其中的套路了解得很清楚,他知道建州這邊,之後不會有太大的風浪了,邊境蠻夷,一旦分開就很難再聚攏,分散在各處,天南海北的,就更不需要再擔心什麼了——難道還怕女金的老弱去了南邊,把買活軍給從內部吞並了,再度起勢不成?

隻要如同對付客戶人家一樣,把他們分散居住,不到十年功夫,這麼小幾十萬人,在幾百萬上千萬人裡立刻就被勻得看不見了,都不會有一點聲音……佟哥是真的認為,買地吃下這批人完全不成問題,他甚至有個很大膽的想法——他認為漢人和女金人,在血緣上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女金人可能就是早些年闖蕩出去遊牧的漢人,跟著那些遊牧的土著通婚混血,逐漸用起了當地的蠻族語言,就和女金人會被漢人融化一樣,漢人也被蠻夷給融化了,是蠻化的漢人。所以,等到他們再度漢化之後,光從外表看,也就不會有任何破綻了。

這個觀點,在此時當然是很偏激的,尤其是在敏人這裡,肯定會被視為是對漢人的侮辱——敏人對外族,尤其是邊境諸番的輕視,是刻在骨子裡的。但佟哥卻是很認真地這麼以為的,因為韃靼人同樣是邊番,但外貌的區彆就挺大,他們的眼珠子顏色特彆的淺,這是女金人沒有的特征。

女金人、漢人除了發型之外,真沒什麼好區分的……就說他自己吧,佟哥已經轉了四五次口了,有時候說自己是漢人,有時候說自己是女金人,不論是漢人冒充女金,還是女金冒充漢人,旁人都壓根看不出來,他現在也沒搞懂自己的身世,到底是漢人還是女金人,但既然他是女金這邊派出來的探子,那姑且就算是冒充漢人的女金人,也並無不可。

作為奉命潛伏買活軍,又因緣際會從買活軍潛伏回邊軍的資深探子,佟哥自有一番城府,他實際上已經和上級失聯了多半年,卻還沉著著沒有拋棄這個身份,設法逃亡,而是靜觀其變,果然見證了建州徹底分崩離析的曆史性畫麵,甚至就連建州易主如此驚人的轉折,佟哥都是親耳聽著建州使者說出來的!

而這一切也並不能影響到他的食量,佟哥今晚還是一如既往,三個餅子兩碗粥,吃得肚兒囫圇圓,一雙眼睛瞪得和銅鈴似的,身邊弟兄們都開始打呼了,他還是倚著木柴坐著,時不時添把火,為圍火而眠的弟兄們加個暖,同時看似不經意地留心著中軍那裡的動靜:差不多,月上中天,買地的聯絡員要出來了……

這是老探子容易觀察到的規律,傳音法螺一天定時啟用兩次,一次是這邊傳信過去,還有一次是那邊給回複為主,時段都是固定的,而且聯絡員往往要從營房裡出來‘找信號’。果然,時間一到,營房裡便傳來了滋啦滋啦的聲音,聯絡員帶著他那氣派的翻耳帽,珍重地抱著一台黑乎乎的東西,口中還念叨著‘小祖宗’之類的話語,一下掀開門簾子,從營房裡鑽了出來。

就是現在!今天聯絡員第一時間就把消息給告知買地了,買地那裡如果要給回複,應該就是現在這個通信時段!

佟哥的呼吸也不禁繃緊了,他雖然已有了自己的分析,卻也期待著買地給出的正式回複,心中亦泛起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見證曆史的激動——

就是現在!

黑暗中,寒芒一閃,一道人影已經無聲無息地撲了出去,手中匕首揮向聯絡員,眼看著就要把他殺死當場——能抓準這個規律的,不止佟哥一人,比起隻想看個熱鬨的佟哥,有人的心思更大,竟是想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斷掉遼東大軍和買地、朝廷的聯係,讓局勢重新陷入混亂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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