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5. 攪屎棍攪起來了 坎特伯雷.大主教 期……(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979 字 6個月前

莫頓牧師的這個提議, 並沒能在第一時間打動大主教,儘管他也知道機會寶貴,不可錯失——遠東的變故, 遲早會傳回歐羅巴大陸,並通過各式各樣的渠道在整個歐羅巴擴散開來,即便並非每個人都能得到湯若望這封說了許多真心話, 判斷了未來局勢走向的書信,但是, 在華夏生活的歐羅巴人為數不少, 他們也會有眼睛去看,事實上,英吉利商船已經開始小規模地和買活軍貿易了,說不準,現在就有不少書信正在海麵上乘著信風飛奔, 往遊子們的親戚、讚助人, 或者是情人而去呢!

但是,比起被這股子緊迫感裹挾,匆匆忙忙地下了草率的決定, 大主教認為這樣重大的決定必須慎重考慮——到目前為止, 東印度公司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宗教傾向, 這似乎是這些新興的商人階級的一個特點——沒有任何堅持的東西, 唯利是圖。

當然,這不是說貴族就不愛錢了, 如果不愛錢,華倫斯坦就不會因為一次婚姻介紹對移鼠會死心塌地:對於開支巨大的貴族來說,迎娶一名富有的寡婦,往往是他們的夢想。寡婦所掌管的巨額財產將完全由他們所得, 同時,她們操持家務與社交的本領,也早已在第一次婚姻中得到了驗證,倘若已有所生育,那就更好了,這證明了她們的健康,一個富有的寡婦能為貴族的排場提供金援,為他們生下繼承人,這兩樣東西都是貴族夢寐以求的。

從這一點便可以看出貴族和商人的區彆了——貴族貪財,主要是為了花掉,他們所追求的是豪奢、浪費和體麵,是用錢財換取到的榮耀和機會,為了更加任性地生活著。他們往往會沉溺於各式各樣的意氣之爭中,會輕易地為了理念而付出生命,至於錢財更加不在話下,錢沒有了,他們可以繼續利用貴族頭銜想方設法地去掙,去壓榨,或者通過戰爭來一次性獲取更多。

但是,商人愛錢卻僅僅隻是愛錢的本身,他們既沒有什麼信仰,似乎也沒有什麼生活的情趣,他們花錢就隻是為了掙更多的錢,商人們對宗教往往也采取討價還價的態度,每一次供奉都想要榨取出雙倍的社會價值回饋,他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團結在國王周圍,和教會的關係相當冷淡,沒有什麼商人會拒絕和不同信仰的顧客打交道,這就是貴族和商人最大的區彆。

教會的好時候幾乎已經過去了,這是所有神職人員的共識,當然,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教會的地位一度曾高到國王也隻是土地的附庸,教會幾乎管理著人們從生到死的一切——當然,時至今日,歐羅巴依舊是高度宗教化的大陸,信仰已經和呼吸一樣自然了,人們遵從宗教的規範生活,甚至比遵從法律的規定還要更加仔細,但是,教會的權力的確在不斷的萎縮,這一點在聖公會是尤為明確的。

看看弗朗機人和舊教,弗朗機人在亞洲的開拓,和傳教士幾乎是密不可分的,總督府、大教堂、碼頭上的海兵衛所,這一定是一個殖民港口的標準配置,一手生意,一手傳教,二者結合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但是,東印度公司就隻是公司而已,迄今為止,不論是聖公會還是清教,都沒有派遣傳教士前往印度,而如今英國在北美洲的殖民地,也遲遲沒有組織聖公會的傳教士大規模前往。

大主教知道,這是王室又一次玩起了含糊不清的平衡遊戲,一方麵,在童貞女王執政晚期,她一改自己對新教的信仰,開始壓製清教的發展,但另一方麵,她又放任清教徒前往北美,讓這個日趨重要的殖民地遍布了令聖公會厭惡的寒酸味。如此一來,聖公會的勢力在國內雖然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但在海外殖民地,宗教不是以清教為主,就是幾乎沒有什麼發展,而激進派清教雖然在本土受到了壓抑,但還有北美這個出口,矛盾雖然很大,但始終沒到完全不可調和的地步。

這種微妙而反複的態度,充斥了整個英王室的執政曆史,被兩代國王非常好的貫徹了下來,童貞女王死後,她的繼任者,‘最聰明的傻瓜’詹姆斯,雖然粗魯自大,不斷吹噓君權神授,執政手腕也顯得粗糙,但卻始終在大陸的全麵戰爭中能夠獨善其身,從不輕易表態,而如今的國王查理,把權衡之術推向了登峰造極——他受著清教徒的教育長大,卻對清教表現疏遠,甚至還娶了一位信仰舊教的法蘭西公主!

這個決定,讓國內的舊教徒喜笑顏開,緩和了英吉利和神聖羅馬帝國、弗朗機的關係,但對聖公會和新教來說,卻令他們不得不捏著鼻子咽下這個苦澀的事實——對英王來說,宗教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當然了,或許所有的國王都這麼想,但也沒有誰表現得和查理這樣直接。

這樣的做法,對國王當然是有好處的,有了清教作為競爭,大主教不得不謹言慎行,每一步都再三考慮,再也不能和他的前輩們一樣,享受著高高在上的快樂,過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奢靡生活:教會的財權一收再收,印贖罪券的好時光早已過去了,現在,信徒對教區的奉獻當然還很豐厚,但教堂從人民收入中分割的份額則已經變少了。

而大主教不得不考慮前輩們從來不會多想的問題:如果由聖公會對國王的外交政策指手畫腳,國王會不會將其認定為聖公會試圖插手海外殖民地的表示?即便國王采納了聖公會的建議,他會不會在來年重新任命坎特伯雷大主教呢?畢竟,聖公會是完全歸屬於英國王室的宗教,主教的任命操於國王之手,大主教再也不用考慮討好梵蒂岡了,卻也徹底失去了半獨立的超然。不得不揣摩國王的心意行事,如果不如國王的心意,再換一個就行了,要是和國王唱反調太過,那國王也不是不能考慮更改他的信仰嘛。

“把信件和香水送去倫敦。”

最終,大主教還是采取了微妙的行動策略,他派出自己的心腹侍從,把信件原封不動地送去了倫敦,抵達國王座前,並且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件,隻留下了那本煉金術教材。“這裡記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奧秘,我還要研究一段時間,並且試著把它翻譯成國王能讀懂的語言。”

事實上,這話隻是托詞,因為國王和他父親一樣,精通拉丁文,並且喜好藏書。不過大主教斷定國王不會計較這些小節,因為他正為了全麵戰爭而煩心,在國王繼位後不久,隨著局勢變化,以及執政者性格的改變,英國終於也被卷入了新教、舊教信奉者在大陸掀起的全麵戰爭之中,再加上他的前兩任生活習慣非常奢靡,以君主的標準,死時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窮困潦倒,國王一下就陷入了財政危機,不得不四處搞錢豐富自己的小金庫,同時設法解決自己的威信問題——在國會不肯給他的寵臣戰爭撥款時,國王甚至也幫不上什麼忙!這對於他的威信無疑是更大的損失!

戰事不利,財政危機,宗教各方對他都表達不滿——新教失望於國王的背叛,舊教則失落於自己的地位沒有得到回升,聖公會更是感到受了冷落,他們對國王十分忠誠——畢竟這是個在王室強力催化下誕生的教派,但國王卻若即若離,讓他們感到自己的國教地位正在衰弱。一個騎牆派如果運氣不好時,就會如同國王現在這樣,受到所有人的討厭,說實話,大主教對他也談不上喜歡,但他更想在這個位置上乾得久一些——如果局勢再繼續惡化下去的話,國王很可能對坎特伯雷的人事任免進行更改,以期改變現狀,因為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彆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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