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4. 防人之心 雞籠島.王虎 王虎擔心技術……(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190 字 5個月前

華、外船隻在規格上的差異, 於乘客貨主來說,其實感受並不是太深,主要是因為大體量的貨船主要是應用在遠洋航行, 若是體格過大,在近海甚至還會麵臨進出港不便的窘境。就說雲縣好了, 雲縣的三個碼頭, 其中有兩個都存在體量限製,一般來說, 用料在千料之上的大船, 退潮後就不方便進出港了。

如果像是天舟島船,甚至還要出海航行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徹底離開近海礁石區,測定水深之後才能放出來——而且, 放出來之後實際上也隻是個擺設, 拋開操作上的一切難題,在那片海域也是開不起來的, 因為往外走很容易觸礁,還有很多會被淹沒大半的小島, 弗朗基大帆船能通過小島中的空隙,但以島船的體量來說卻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如今沿海地區,天然良港的數量顯然遠遠低於已經開設的私港,而且還出現了一些滑稽的曆史遺留問題,那就是良港是官營的, 不能直接拿來接待走私船隻, 而各家的私港開設,選址無法完全按照水文條件來定,那麼很自然地就會出現對小船的需求, 凡是沿岸做生意的商家,都更願意買小船,連弗朗基大帆船都嫌笨重呢。

什麼時候要用到大船呢?離開自己熟悉且掌控的水域,那就要用到大船了,遠洋航行更是大船的天下,這也是為何萬料大福船,是在三寶太監下西洋的背景下才建造出來的,這種大船誕生之初就不怎麼考慮經濟效益,也隻有衙門才能催生這樣的龐然巨物。因此,一旦下西洋的活動中止,萬料大福船的傳承也就快速斷絕了。

還好,傳承斷絕也就是百多年,且圖紙沒有被完全毀掉,王虎跟隨的黃組長,就是福建道峰尾黃氏的傳人——萬料大福船就是在福建道造的,這也是很幸運的一件事,當時的工匠多是泉州人,峰尾黃氏正是其中之一,黃組長在泉州被買活軍占據之後,接受了掃盲教育,並且力排眾議做了船工,是所有同輩親戚中表現最優秀的一個。

這麼一來,當衙門要選拔人手來複現萬料大福船時,黃組長憑借著家傳的一本筆記,便順理成章地得到了組長的職位。萬料大福船的複原也是所有小組中進度最快的——不僅是完全複現,她還做了一定的改造,為福船留出了炮火位置,這也是時代的要求,這種大福船,又不運貨,也不載客,其主要的作用是讓船隊免遭海盜的攻擊。

當然,在三寶太監那個年代,火器還沒有進入戰鬥,絕大多數海盜看到這樣規模的船隊,也早就望風遁逃,肯定是不敢上來打主意的,但現在時代已經不同了,作為壓陣大船,在全球海域都十分活躍的年代,離開了絕對安全的東亞海域之後,船隊還真需要一艘火力滿載的大船來壓陣——如果大福船還能用蒸汽驅動,那就更好了,畢竟,大福船的航速和快船還是無法相比的,會拖慢整個船隊的速度。當然,如果蒸汽動力真的能實裝進船的話,那還能做更美的打算呢——如果整個船隊都是蒸汽動力的話,那麼,豈不是能無視風向的影響,一年四季都在海麵上遊弋航行了?

“那至少是五年十年後的事情了,就現在的情況,要不是搞了造船專門學校,光是近海航船都造不過來,工匠實在是不夠用,訂單都排到三年五年後去了。”屈成材作為主要負責乾活的人員,戳破了王虎不切實際的妄想,哂笑道,“也還好有專門學校,又開發了南洋,幾年前就開始伐木送來了,不然,現在連木頭都沒有,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呀。”

“那是的,”說到買活軍衙門的能乾和遠見,也由不得王虎不讚歎起來了,習慣了敏朝衙門那種遲鈍、顢頇,拖後腿的表現,買活軍這種衙門時常想得比一線人員還要更前一步的做派,確實是叫人怎麼感慨都不足夠。“還好,現在是木頭什麼都有,實驗隨時能做,船隨時能造,其實就是等一個技術上的突破了——若是有人能解決這兩個大問題,把蒸汽機塞到船艙裡頭去,我看,這份功勞兌換多少政審分都是有的,至少夠那人家裡吃用三代的!”

“確實如此,現在是萬事俱備,就隻欠這股東風了。”屈成材也是感慨著,“材料等突破,總比突破等材料要好得多,還真是,不得不說,這統籌管理還真是門學問——都和算好了似的,這邊橡膠技術剛一有突破,那邊膠液就供上了,橡膠製品眼看著就便宜下來,那個毬如今到處都能買得起了,聽說下屆運動大會,足毬就不是表演賽了——之前是表演賽麼?”

“不記得了。”

話題就此被扯開了,王虎惦記起了自己塞在床下的籃毬,“籃毬這東西,比賽沒什麼好看,遠遠看去就是幾個螞蟻撞來撞去,自己打起來倒真挺好玩的,唉,就是我這一向哪有時間啊……再這樣下去,不得被廠裡二隊那幫人比下去了?那幫廣東仔,初來乍到一點也不識禮數——啊!”

他突然想起來,屈成材自己就是個廣東仔,隻是來買很早,口音都沒了,一時自己真沒想起來,不由得一陣尷尬——王虎作為福建人,而且是從事造船業的福建人,對於雖然才加入買活軍不少,但在造船業上已經表現強勢的廣府人,多多少少是有點情緒的,屈成材對此也是了然於胸,隨意一笑,不以為意,因道,“球場上哪來的禮數,你也是多心了,球場上再敢拚,終究技術出成果還是不如福建幫——都才來上課呢,這一次的功勞哪有那麼好分。”

王虎訕訕一笑道,“可不敢這樣講,現在最忌諱拉幫結派,拿地域說話,我們閩南人和廣北人,世代聯絡有親,也沒必要分得這麼清楚。”

話雖如此,可心底究竟是不是這樣想的,也就隻有王虎自己知道了,屈成材見他越說越不像樣,又提起了閩南和廣北的關係,實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閩南廣北世代有聯絡的,那是現在受到政策打擊,被廣泛當做逆民的客戶人家。屈、王雖然並非客戶人家出身,閒來無事談這些又是何必呢?

他便不再接口了,而是若有所思地道,“說起來,那幫洋番學者既然是航海來的,數學又好,那怎麼也比我們這裡的數學家要熟悉海事,這倒是他們的機會,你說,衙門會不會允許他們也參加到造船廠技術組來攻堅?若是他們也進來,那麵對這些洋番,我們華夏這裡又是一番說頭,也顧不得什麼地域之爭了,倒是真要維係自身顏麵,不好讓功勞被外國的工匠領去了是真的。”

“這話有理!”王虎本就是好做意氣之爭的脾氣,被屈成材這一說,立刻挑起熱血,恨不得強迫屈成材立刻回實驗室去賣命,今明兩日內,便把蒸汽機入船的難關全都給攻破。兩人於是也就捧著肚子,結賬往回走了。王虎路上又計較道,“雖說如今咱們買活軍是海納百川、唯才是舉,但造船廠的事情卻又和彆的不同,彆的什麼天文地理,洋番來學,這是不要緊的,但有些學問,譬如造火器、造船,造蒸汽機乃至造機床的這些學問,非洲的洋番來讀也是不要緊,但歐羅巴這些洋番,卻是最好不要叫他們沾手。”

“這些洋番,各有故國,聽弗朗機帆船組的洋番說起,也各自繁盛,甚至在許多領域也頗有我們華夏不及的地方,若被他們把我們的實用學問帶回去了,把他們那邊發展起來,那我們豈不是吃了大虧了!”

說著便不免咬牙切齒,仿佛已經見到洋番竊走技術的畫麵似的。王虎也是匠戶出身,這門戶之見就是匠戶安身立命的基礎,好不容易,他接受了專門學校,也接受了有教無類,把技術在所有工匠中傳遞的新做法——主要也是專門學校教給他們的都是新東西,他自家的家傳絕學,在這些知識麵前也就毫無優勢了。但是,這會兒一牽扯到洋番,還是故國有所依靠的洋番,王虎就又萌發出敝帚自珍的心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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