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5. 金逢春的支點 羊城.藍六慧 六慧總有……(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926 字 6個月前

金逢春這個知府, 或者說是市長也好,敬州府刺史也好——總之,這個敬州的大當家做得是不容易的, 哪怕是六慧這樣的外行, 也能體會到她的難處:敬州是個山城,自古以來農業便注定是支離破碎地在山坳中展開,而且收成說不上多麼的好, 至於其他商業,條件也和廣府道沿海的州縣無法比,隻有一條年久失修, 連船隻都沒有多少的韓江,上遊連接著一樣處在動蕩中的閩西汀江。

地理條件如此,要說社會環境呢,也和安穩搭不上邊, 輋人等本來退居在深山中的土番下山, 拆土樓、客戶人家往海邊遷移轉運, 各村重新編戶齊民, 梳理人口, 花費田地,這都是敬州以及治下縣城、村鎮正在發生的社會現象,沒有一處不需要官府派人監督, 沒有一件事是不容易發生衝突的, 更重要的是, 這些事還沒有前例可循, 又和萬千民生息息相關!

麵對如此棘手的局麵,金知府手底下還沒什麼人可用,買活軍一直以來的人才荒, 必然會在這些冷僻的山區被放大,人往高處走,就連六慧都知道從山裡往羊城做生意,如果有機會還想去雲縣,更彆說彆的俊才了。便是設身處地的為她想一想,也覺得這敬州實在是不好治理,比起來,敬州州城中不那麼好看的治安問題,反而是細枝末節了。

當然,這樣的細枝末節,對於六慧這樣的小人物,便是很大的影響了,她們離開敬州也和敬州那邊動蕩的環境有關,在她們的視角之中,隻能看到一些細枝末節,倒不清楚金知府為了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做了哪些努力,不過,她對金知府的印象還是非常好的,理由很簡單,金知府來她的攤子上吃過好幾次紅薯粉,作風非常實在,為人也親切,再要怎麼描述,她也說不出來,但她能感受得到,金知府不但很聰明,很能吃苦,而且對於世道人情也非常了解,彆看她膚色黝黑,瞧著和村婦一般,沒什麼大官該有的氣派,但說上幾句話,便會禁不住覺得這人值得信賴,能為你解決重要的問題。

這會兒,直到聽這個夥計說起來,金逢春才後知後覺般恍然大悟:原來就在那段時間,金知府就已經想好了整個敬州府,甚至是閩西發展的脈絡。香雲紗隻是其中一個產物而已,還有許多產業,伴隨著江水的疏通,都正在逐漸發展。

“你們金知府,如今在廣府道可了不得呢,都說可能不多久就要往上再提一提了。她給敬州做的安排,之前登上了《吏目參考》,被點名表揚了呢!”

女夥計明顯也是個有知識有追求的,眼界比六慧要更開闊,對於金知府的鋪排,她如數家珍,“金知府自己寫的思考是有道理的:閩西這樣的地方,交通不便,唯一能依靠的低成本交通就是韓江、汀江,那麼,承接了閩西的敬州也是一樣,要發展經濟,那就要往小重量大價值的貨品去考慮。再加上本地的氣候,棉花也種得不算太好,那麼農業上就是紅薯粉這樣可以在本地加工的東西了——又輕,還是很好運輸的。當然,重點是要注意元素歸還,保證土壤肥力,不過山間的碎田很多,紅薯的確是有優勢的,便是輪耕也有價值。”

“第二,山區種樹,采桑養蠶,敬州製紗,這也是一條很好的路子,當然了,有江南在,廣府道的絲織品想要出彩不容易,金知府申請了一次天書檢索,得了開示,決定仿製天書上所載的一種織物香雲紗,這便是香雲紗的由來了,這種紗又有一種稱呼,叫做‘天紗’,就是因為這一點。這種香雲紗,雖然顏色含蓄穩重,但您摸摸——”

她撚起了一點,示意六慧也跟著感受一下,六慧卻不敢用手指去摸——她的手指太粗糙了,隻管用比較細嫩的手背,輕輕的拂了一下,果然軟滑清涼,一摸便知道果然解暑透氣,也不由得佩服地點了點頭,“好料子啊,彆的地方不敢講,在廣府道這裡,有錢人一定都喜歡!”

“你這話可說得太對了,南邊現在有錢人多起來了,天氣又熱,人們現在出門還多,天熱起來的時候,就算是穿著短袖都不行,恨不得想把皮給扒了。這時候,若不能吹著風扇,那不就是得穿點涼快衣服了?這香雲紗一推出就大受歡迎,簡直是供不應求,我們這裡現在也就隻有十幾匹了,零售還要限購呢,批發那是絕對沒有的。”

她指了指遠處那些激動的洋番,笑道,“這些洋番客人,他們老家雖然涼快,一年也熱不了幾天,但也想買一些供給那些熱帶港口的總督貴族,可惜,不但價格太貴,而且數量不多,個個都是長籲短歎,有的還定了下一次的貨量,寧可先給全部定金,被我們回絕了,還說我們不會做生意。”

僅從她的語氣就聽得出來,這超市恐怕每日接待的都是歎為觀止的客人,雖然也做零售,但更像是批發市場的樣品展示間,六慧心想這也是道理,這超市離百姓生活的地方並不近,日用品來這裡買其實並不方便。也就是批發商到這最好了,一口氣能挑選許多品類買走,一船的貨這就湊齊了。

“這貨都說貴,到底有多貴呢?”她也不禁好奇地打聽了下來,還存了一個心思:如果真的賺錢,那寫信回去,叫阿爸阿媽在村子裡種點桑樹,不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情麼?輋人彆的不說,種樹耕田還是有些本領在的,雖然現在種田的收入已經比從前多得多了,但誰還會嫌錢多啊?

“那是真貴,您這樣的身量,做一身怎麼也要一萬多了。”

夥計說話也是實在,“而且這東西畢竟是紗,雖然在紗中算是耐用的,但也還是嬌貴,送不了洗衣房,要手洗平鋪晾乾,這不說了,洗曬次數多了,容易變薄甚至破掉,穿著要鍛煉、要運動,那肯定是不行的。”

這都是實在話,而且說得好聽,藍石壽粗枝大葉沒聽出來,六慧畢竟是老板做了幾年,也是暗自點頭,心想,“我又學到了,多會說話啊!她必定看出我是個乾粗活的人了,不適合買這樣的衣服,但就不說穿著乾粗活不行,要說穿著鍛煉不行,意思是一個意思,可落在耳中多麼中聽?又透著為人考慮的感覺,以後我和顧客說話,也要這麼留心著。”

一身就要十兩銀子,對百姓來說這當然是個極為奢侈的花銷,但以綾羅綢緞的時價來說,卻也隻是還好而已,真正昂貴的比如緙絲,有說法是一寸緙絲一寸金,這種織物根本就進入不了大部分人的生活。其餘的二流雲錦、官羅,內造紗之類的,價格出入也是不大,六慧對於這些花銷,是完全不明白的,按女夥計的說法,這個香雲紗的價格,對於出身富貴的客人來說,也並不算是特彆貴的,安全能消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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