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支脈可以不死,但必須去勞改!去服刑!如延平郡王府故事!這個敏朝的太監,比買地的官吏還會引經據典,運用道統裡的理論為自己撐腰,至於蜀王,他的意見則是‘遵民情’——這是真的豁出去了,要把各地藩王都往死裡得罪,因為按照如今錦官城的民情和民議,一旦順從民意,蜀王可能還不是被簡單地處死了事,大家是想把他‘點天燈、熬人油’的,這是大江上遊的土匪常見的酷刑,把人做成燈芯,淋油點燃,活活燒死之後,還要把一身肥肉熬出油脂來,做成人油蠟燭,可以說是挫骨揚灰,殘忍至極啦。
真要點了天燈,估計以後王至孝的名字,可以止王府小兒夜哭了,日後他再辦這種收割藩王財富的差使,那就是隻有兩種結果,要麼,他人到了當地,藩王乖乖地交錢買命,賄賂王至孝,跟他一起回京城過小康日子,自然是再也無法錦衣玉食了,給點閒錢不餓肚子而已,要麼就是人還沒到,就被嚇破膽的藩王在半路伏擊,你要來收拾我,那我先反了再說!
謝雙瑤對王至孝的心思,也是了解得很明白,知道王至孝之所以做的這麼絕,其實還是因為這工作實在是不好做,尤其是川蜀情況如此特殊,如果沒有買活軍首肯,錢都運不出三峽,因此他不得不把事情做絕,而且要把一些買活軍不好做的臟活,攬來先做了去,這樣才好和買活軍談條件,俾可多帶走一些財富。
對此她也能理解,並且認為王至孝的工作,雖然對蜀王府以及錦官城高官來說是挺殘忍的,但從總的結果來看,功大於過,確實是避免了錦官城內外百姓繼續受到備戰行動的騷擾,說穿了,如果沒有到處抓壯丁守城的操作,沒有向敘州買藥火,蜀王自己不把錦官城內外折騰得亂糟糟的,就是王至孝綁架了他,又有什麼用?官僚們反對獻城決策的人,會隻有這一次這麼少嗎?
唯獨的瑕疵,大概就是沒有估量到長期處在恐慌狀態下的民眾有多麼的不可預測了,在蜀王府外還搞了個踩踏事件出來,多死了一些人……但這都是細節,隻能說下一次王至孝大概就知道了,拋屍可以,得把人扒光了再扔,那些首飾就讓拋屍的侍衛們自己收了唄,這不是現成籠絡人心的手段麼?這些侍衛拿了好處,以後也就是他的人了。沒了財物誘惑,那個把想吃人血饅頭的愚民,是掀不起這麼大風浪的。
“野路子……也太野了,”她輕輕搖了搖頭,“但情有可原,基本也屬於買地勢力空白區的民眾自救吧,不能用買地的原則去審判,那屬於苛求了。”
這算是給王至孝的行為定了性了,至於說加不加分,加多少,這個人能否進入謝雙瑤的人才庫,這就是機密了,反正這種行為買地官方是決不能明麵嘉許的,最多隻是保持沉默,相信京城也會默契地壓下來,絕不會在輿論上做什麼文章——雙方默契地割讓土地,敏朝這邊提前運走財富,甚至為此不惜收割藩王,固然丟臉,買活軍則放任他們行事,坐視蜀王府屠府,說出去似乎也和謝雙瑤萬家生佛、光明磊落的形象不太符合。謝雙瑤從不排斥台麵下的交易,政治家最愚蠢的就是搞什麼‘事無不可對人言’,不適合對人言的東西可多著呢,在理想保持純潔的大前提下,她接受現實中必然存在的種種瑕疵。
“這一次錦官城開城,王至孝的確是出了大力的,作用比之前幾個藩王府所在州縣的錦衣衛都大得多,戰略意義也不同凡響,一下就瓦解了蜀地的僵局,要予以嘉獎,公事這裡,蜀王府堆積的財富,貴金屬中,金銀都可以由王至孝運走,絲織品全給他也沒問題,木頭什麼的,也可以給,隻要把書畫、藥材、稀有貴金屬之類的,留在我們手裡即可。私人方麵,問問他喜歡什麼,可以贈予一些珍貴的奢物,如果他想要錢,也能滿足他。奢物這邊甚至可以送個仙火銃都沒問題——但不能給彈藥。”
有功必賞,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手下,這個原則錯不了,謝雙瑤很快就王至孝的要求表了態,皇帝想要錢,那就給他錢好了,謝雙瑤並不介意讓皇帝短暫地擁有這些貨幣,反正這些貴金屬最終也會回到買地這裡,換回糧食和服務的。甚至於仙界的武器,給個一兩把的都沒什麼問題,因為她並不通過控製武器來控製戰力,而是通過控製彈藥的供給來保證武力的控製權。
目前為止,發出去的武器也有上千把了,因為的確有這麼多情報員就是冒著生命危險在給她乾活,謝雙瑤並不懷疑這些人的信仰,他們的安全是必須要得到保證的,但她也不願意讓這些人濫用武力,所以,仙火銃可以發,但彈藥特彆少,基本就隻夠防身用的,大部分時候,來上一槍,顯示神力之後,就得靠情報員的三寸不爛之舌脫身了……
就像是錦官城,也就是最開始那會兒,處理被叫來的管事時,一開始用了幾發,把首腦打倒之後,情報員用的就是自產的火銃了,在這方麵買地的供給則非常的慷慨,雖然自產火銃,在連續擊發後會因為槍膛過熱而失準,但多備幾把這不就行了嗎?總之,王至孝預料得的確不錯,在被派遣到錦官城這樣評估認為異常危險的地區時,情報員的火力儲備是絕對足夠保護自己的,甚至在配合之下,策劃一起斬首行動都絕對不是問題——當然,這種火銃就算落入敵手也不會有太大的妨礙,因為目前來說,定裝彈藥也是買地這裡的專供,普天之下還沒有第二個藥火工坊能穩定生產出不炸膛的定裝彈藥來呢。
想到這裡,謝雙瑤的眉頭不禁皺了一下:錦官城、王至孝的事件中,需要她決策的部分已經告一段落了,另一個棘手的問題卻又陰魂不散地浮了起來——那自然就是敘州了,這個地方給她帶來了相當的驚喜,一直到如今都是屢屢出人意料,比如說,讓一直以來都表現出色,甚至謝雙瑤屢次誇獎其勝過錦衣衛不少的情報局,都鬨得個灰頭土臉的‘敘州藥火’,現在就搞得人相當的尷尬。
敘州怎麼就能自產藥火了呢?還是威力這麼大的藥火,連現在的敏朝藥火局都沒有這個能力,敘州又是從哪裡折騰出來了這批貨賣給錦官城,而情報局怎麼就連一點兒也不知道呢?
是他們的生產能力有了極大的飛躍,還是機製出現了漏洞,又或者是買地高官的立場動搖,做了蛀蟲……
這答案,可叫人相當的好奇啊……謝雙瑤皺了皺眉,重新在電腦上開了另一個文檔,這個文檔已經被反複編輯過多次了,她仍是再三審閱著其中的內容,半晌才輕輕地搖了搖頭。
“快刀斬亂麻!”她輕聲說,“以力破巧吧,不能再耽擱下去,我要儘快返回羊城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