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0.張九娘大計夭折(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7358 字 5個月前

“扒版, 你們買地居然也容許這樣的事情?”

“扒版?你一個武夫,居然也知道這個詞兒?——看來,你當真是張九娘的親信, 怎麼,她的消息也如此靈通, 連南邊的市場,掌握得都這樣仔細了麼?”

這個詞一出, 兩邊都是詫異, 隻是後續的情緒大不相同, 魯二是詫異過後, 恍然大悟:“難怪, 我說呢, 為何那些仿衣源源不絕, 做工精美, 甚至勝過了織造局官繡, 還很難找到源頭,原來真是買地這裡的作坊!你們這樣——衙門不管嗎?”

而那柳柳姑娘, 麵上則是一紅,又理直氣壯地道,“話可不能亂說啊!什麼扒版,那也要一色一樣, 才能叫扒版呀,我們可都是改過了的!”

“紐扣挪一寸也叫改過嗎?!”

“那怎麼不叫改過呢?再說了,你們張九娘的設計,那是屬於你們敏朝的專利,有沒有在我們買地注冊過呢?倘若沒有,那就不受保護的, 我們就算是照樣生產又怎麼了呢?可沒有主動賣到敏朝去,至於客人穿著出關,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了——還有,誰說我們買地百姓窮困,不穿這些好衣裳的?你這分明就是汙蔑!”

這魯二雖然稍微開竅,但始終還是個實心眼的漢子,張九娘待他不薄,他護主之心是很強的,當下紫漲了臉,也不顧人在柳柳的屋簷下,戳心戳肺地道,“你們軍主都穿著棉衫那!什麼樣的好人家敢穿綾羅綢緞?難道就不跟著裝樣了?!誰知道你們的衣服,在這都賣給誰!”

“哎,你這人,合著我們的衣服就都是要偷偷賣回敏朝去是吧?!你意思我們就是專門扒版走私的廠子了?”

這兩邊對嗆起來,彼此和烏眼雞似的,也都不知道各讓一步,彼此留些體麵。還是那管事居中調和道,“罷了,這也不是什麼犯法的事情,魯師傅,我們小東家說得的確不假,本身這新鮮版式,就算是在我們買地注冊了專利,有效期最長也隻有一年,且就算是注冊了,真的流行開來也管不住民間仿製的。更何況是敏朝的版式呢?

這本來都是極新的東西,擱在十年前,休說是衣服了,便是機器、工具,再好的發明一旦流行開來,也是大家一起仿,完全沒有專利這個概念那!你們雄國公府家大業大,難道還真的指望張主任的專利費養家嗎?不如這樣,你把九娘的衣裙告訴我們,我們也給你一筆專利銀子,你是轉交給張主任,還是自己留著,那就憑你的便,你看這樣如何?”

這倒也是實話,張九娘雖然設計了不少風靡華夏的新衣版式,但收到的費用卻是不多的,除了賣給買地服裝廠的第一筆買斷銀子之外,後續幾乎沒有任何收益,這點讓她頗有些耿耿於懷,認為服裝和話本比起來實在是吃虧。現在買地和敏朝這裡,都流行所謂的版稅,出書什麼的,早就不是自己貼錢了。

若說以前除了少數話本大家,受到書商青睞,能收一筆潤筆銀子,在第一次印刷時和正版書商各自分賺一些,之後便隨著盜版四起很難有後續收益的話,那現在,隨著買地印刷術的飛速進步和嚴格管理,質量精良、價格又低廉的正版書籍,早已把老式的盜版書籍打敗,書商發掘到一個暢銷的話本的話,可以反複加印,而作者也早就從一次拿一筆銀子,變成了每一次加印都按印量分成的‘版稅’製度。

不說那些寫話本的,就是寫紀實故事的張宗子、寫遊記的徐俠客等人,靠著版稅都成了巨富。很顯然隨著買地識字人群數量的不斷上升,印刷業將來市場會更加廣闊,這寫書的靠一本書真能吃一輩子,而搞服裝的,哪怕出的是流行程度更勝於話本的版式,卻隻能可憐兮兮地拿一筆專利費用……

這比較下來,張九娘心中自然不平,閒來無事常和人抱怨,魯二也聽去了不少,知道她很奇怪這些仿製的衣裳是從哪裡來的,“我幾次和使團那邊的服裝店要談價錢,他們卻說他們的賺頭也是有限,除了一些工藝特彆,隻能廠子產的衣服之外,他們還是賣布料比賣成衣多些,不好給我加價。那我就納悶了,京城好手藝的裁縫現在越來越少了,這些版式的新衣服都是從哪裡來的?難不成還真是買地有人扒著我的版在仿麼?”

要不是買地的官府信用一向良好,她都猜疑是服裝廠瞞產量了,這個疑問也是直到如今魯二來了紹興,誤打誤撞才被他看破:原來還真是買地這裡的小作坊在扒版,因為買地的大服裝廠還是做棉布衣服為主,他們主要的好處在於棉布質量好,厚實、不容易破損,且染色牢固,至於一些實用顯俏的設計,這是錦上添花。

由於成衣畢竟比布料還是要貴,要把手工錢算在裡麵,因此一些簡單的版式,一流行開來,很多人的確願意自己裁布量體去仿製,所以對大服裝廠來說,在保證價格的情況下,還真沒法給一些版式本身多算錢,因為不管版式本身是否流行,對於銷量的拉動是比較有限的。如果為了難仿製把工藝做得複雜,那成本和不良率就會上升,售價必須提高,按柳柳的說法,“固然買地的百姓日子過得好,但舍得在衣服上多花錢的人,也沒你想得這麼多。價格貴十塊錢,顧客就減少三成,貴了二十塊能減少八成,大廠日產量在這,他們不會去做貴衣服的。”

但是,如果把布料換成貴價的絲織物,那又完全不一樣了,就算是在敏朝,棉布自己縫製,絲織物去找繡娘、裁縫也是常見的做法。絲織物不但貴,而且嬌嫩,整燙也很麻煩,很多知識不是隻懂得漿洗縫製的百姓所能掌握的,甚至對大多數百姓來說,粗糙的雙手就讓他們失去了處理絲織物的資格,那些繡娘在家從小都是不做家務的,就是要維持皮膚的細嫩,不然,手從織麵上摸過去,都能刮毛布料。

因此,一樣是斜襟掐腰的襯衫,棉布的三十塊錢,絲質的就要二兩銀子,這還是普通的絲料,若是那文華錦繡的內造彩緞,不賣個五兩十兩銀子,你都要疑心貨不正。當然可想而知這種售價的衣物,受眾群有多麼窄小了。可以說一城能買上的人都是有數的,張九娘去到織造司之後,一直就是想在這上頭做文章——總不能把奢物的錢讓買地都賺了吧?

她自己設計的一些版式,可以做兩賣,賣給買地的服裝廠做棉布版本,打開流行,她自己私人收點錢,再讓織造司這裡出官造的成衣,在敏朝賣一賣,再往買地出一出,雖然買地的審美總體還是樸實剛健為主,但張九娘是堅信,人都愛俏,女子尤其,買地的女子自己還能賺錢,就算不敢公然穿到廠子裡衙門裡去,那你說錢賺到了,私底下休息日和小姐妹一起出去玩玩,穿點俏色的綢衣難道還真犯了什麼天條不成?哪怕穿個幾水就沒那麼好顏色了,但張九娘是了解女兒家的,就為了那幾日的好鮮亮,總有人願意花錢!

這如意算盤打得是挺響亮的,但怎麼說呢,銷量卻始終沒有預想的那麼高,利潤也沒那麼厚,這和張九娘在京城自己雙眼收集到的信息,親自的感受卻是相背離的,在一些高尚的交流場合,譬如買地京城超市圈,敏朝一些私人合股仿建的購物中心內,感覺到的新式私衣普及率倘有個六七成,毛估估算出來的銷量,和織造司這裡的賬那根本就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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