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家是謝雙瑤兩歲時來的彬山,之後發生了什麼大家都不清楚,聽聞謝雙瑤這個名字的時候,買活軍已有了雛形,謝雙瑤倒也不瞞學生們,“民間很多人說我是妖孽,你們也會這樣想,是不是?”
她呼呼地搖蒲扇,下麵稀稀拉拉的猶豫應和,金逢春鼓足勇氣說,“謝姑娘的確很多不凡之處!”
謝雙瑤笑了,把二郎腿架起來,往竹椅上一靠,愜意地說,“就是嘍,我喜歡和實在人說話,確實嘛,如果是我,我也覺得這很不可思議,一個四歲的女孩子知道該怎麼種田,怎麼就漸漸成了彬山大當家,四歲,知道種田,知道認字,知道造這麼多東西,不是神仙就是妖孽。你們說是不是?”
她的手在眾人麵前一揮,大家低頭看了看墨筆、本子,又是含糊的應聲,“是……”
墨筆就是買活軍造的,南省的石墨礦這兩年全都往彬山送,石墨磨成粉,又怎麼怎麼樣,捆到木頭框子裡就是一根筆,拿起來就能用,字跡有時候含糊,但適合寫急字。買活軍還削過羽毛筆,竹筆,反正就是不用毛筆。
神仙/妖孽謝雙瑤大剌剌地問她們,“你們知道我這樣的人什麼時候是神仙,什麼時候是妖孽?”
大家不知道。
謝雙瑤說,“如果你快餓死的時候,有個小孩子教你怎麼種地能豐收,她是神仙。如果你吃得很飽,活得很好,有個小孩子對你指手畫腳,她就是妖孽。”
她歎了口氣,“可惜這年頭大家都吃不飽,快餓死的人又非常的多。”
金逢春聽得頭皮發麻,下意識看了屋角一眼,兩個買活軍兵士站在那裡,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謝二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妹妹可能不是人。他們看起來——倒像是一直都吃得很飽。
神仙謝雙瑤又問她們,“買活軍隻用了十年就占了兩個縣,這個縣剛打下來,隻有兩百個軍士過來,其餘人都在彬山搞生產,你們縣三千多個人,十幾個打一個,但是你看,我就敢穿著薄布給你們上課,你們說為什麼?”
金逢春又看了兵士一眼,兵士都穿著鋥亮的板甲,這不是從馬百總那裡弄的,這樣好的甲金逢春從未看過,雖然隻是胸甲,但也足以護住許多要害,養這樣一個兵一年大概是真的要一百兩。
“金逢春,你有想法你來說。”謝雙瑤點她的名。
金逢春一個機靈,把心裡想到的說出來,“你有鐵,我們打不過你。臨城縣連菜刀都不多。”
謝雙瑤不由笑起來,“很聰明,當然,我有鐵,不過鐵是用來殺人的,並不能讓人發自內心的順從你,隻能讓人恐懼。”
她想了一下,又糾正自己,“做成兵器的時候是這樣,做成工具那就很好用了。”
謝雙瑤不是那種一言九鼎、唾沫當金使的人,她的話很多,而且非常喜歡和人聊天,還經常否定自己,大家忍不住都輕笑起來,覺得這個眼也不眨就殺了三個人的女魔頭沒那麼可怕了。
金逢春也受到鼓勵,壯著膽子又猜,“因為……因為買活軍有米?”
買活軍會種田,臨城縣無人不知,買活軍入城以後,米價就沒有起來過,甚至還在往下跌,城裡的人家才能支持得起三餐的花費。——買活軍的女人和小孩都能吃白米飯,聽說他們用糠喂豬!連礦奴都吃的是米飯!
謝雙瑤的眼睛彎起來了,“說得對!因為買活軍有米,有肉——因為全天下的人都要吃,不然就活不下去,而且全天下的人都想要吃飽點,吃好點。”
她拍了一下手掌,屋角兩個兵士走出去,遠處隱約能聞到食物的香味。“因為買活軍的人都知道,跟著我謝雙瑤能吃飽、吃好。那在這個世道,不管我四歲、十四歲還是四百歲,我都是他們的神仙。”
“沒有人不喜歡吃了,對不對?”謝雙瑤問學生們。
金逢春咽了一下口水,很響亮地應了一聲,注意到好幾個同學都有類似的動作。
一天中最期待的時間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