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十分鐘快速手術(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10133 字 5個月前

如果是敏朝的百姓們闖進此刻的手術間門,他恐怕會嚇瘋的,不單單因為場麵的血腥,也因為醫護們都戴了口罩、眼鏡,戴著帽子,穿著收口的油布服飾,看起來怪異至極,而且行動非常迅速——手術的要點,就是要眼明手快。

主治大夫手起刀落之後,護士立刻拿起止血鉗,鉗住血管,觀察流血情況,片刻後搖了搖頭,示意醫生上前行血管結紮術:止血鉗剛被再現出來不久,效果不算很好,大家還在摸索使用。這是因為,教科書上對於這東西的使用說得比較含糊,六姐也沒有找到體現使用技巧的‘紀錄片’,所以,儘管東西是根據圖片複製出來了,但到底該怎麼用,現在還在試驗,並不是非常成熟的技術。

但病人是等不得的,必須做幾手準備才行,如果止血鉗無法短期內鉗住血管,那就沒有做血管結紮術的條件,得趕緊用高溫止住了出血點後,再進行縫合,如果結紮術也做得不好,那就隻能高溫止血了。

這個女孩子很小,創處的狀況又糟糕,還在鉗血管止血時,她已有要醒來的征兆,大夫隻能決定高溫止血,護士連忙舉起烙得通紅的細長鐵塊,輕輕地點壓在出血點上,一縷青煙頓時飄了出來,最大的出血點止住了。

“燒肉味……”

其實隔著玻璃窗是聞不到的,但那畫麵讓人鼻端很容易有一種幻覺,仿佛聞到了腳臭混著皮肉燒焦的味道,但所有的醫生都沒有特殊的反應——如果一個人真的很怕臟怕惡心,他做不了醫生的,做醫生就是要和讓人不快的事物打交道。他們要分析尿樣、便樣,要觀察潰爛的傷口,清創清膿,如果他們受不了這種畫麵,那就當不了外科醫生。

在這裡的醫生年紀都不大,手腳麻利是手術醫生的基本要求,因為乙迷的麻醉是不安全的,而且很不穩定,如果一直猛力按著口鼻,病人可能會失去呼吸,在窒息中故去,但如果拿開紗布,病人可能會很快蘇醒,所以,隻能眼明手快,儘快做完手術,減少麻醉的時間門。

“止血很順利。張護士烙傷口的手法很好,幾乎不會烙到創麵以外的地方。”

“開始縫合了。”

這是新發展出來的步驟,止血之後,用羊腸線進行創口縫合,這要求手術醫生能精確地創造魚嘴型的創口,也就是下刀要更加的快準狠穩,同時,也需要大量的紗布擦拭創口,以及特製的彎月縫合針。

這種針必須由合金打造,不易鏽蝕,也不容易帶病菌,也就是最近幾個月,才開始大批量地製造,能在醫院裡保證供應——當然了,也是要複用的。不過這總是個進步,所以最近做放足手術的女娘,她們的腳邊上不再有醜陋的凸起疤痕了。

這種縫合針很細,所以要用鉗子來夾著操作是最恰當的,縫合鉗的使用得靠練習,手術室裡的董大夫,本來手就很巧,女紅做得好,在所有能做放足手術的大夫中,她是縫合速度最快的,所以她縫

合時大家都看得很認真。不過,血管結紮術是失敗了,原因還要再總結,也有不少大夫在自己的記事本上開始寫字了。

從切開到縫合,沒有超過十分鐘,一台手術便做完了,蘸滿乙迷的紗布被拿開了,患者被推出了手術室,護士們開始收拾殘局,玻璃窗後的大夫們三三兩兩地走了開去,“為什麼總是找不到血管呢?”

“年紀太小了,體質又差,血管細,肉眼實在看不清吧,昨天我看了一台給成人做的,止血鉗鉗住血管做結紮術,效果就很好,不過這個還是花時間門,聽說仙界是用電刀來止血,非常的快捷……我們這裡什麼時候能複現出來就好了。”

“彎月針和直針相比,對大傷口的效果還是要更好得多……”

“速度還是要快,乙迷的個體性真的太強了,這個女孩子對乙迷的耐受真的很強,再晚一點她都該醒了。”

“其實以後做手術還是要把患者四肢綁牢好一些,有些人醒乙迷時會很激動,到處踢打,反而耽誤恢複,這個時間門是不能省的。”

“主要是病人膽子小,綁著他們心跳太快了可能都不適合上乙迷……”

正當他們一邊談話一邊經過病房時,恢複室裡已經傳出了一聲低沉而又壓抑的痛喊,“啊——————”

看來,這個小病人,對於乙迷的確是很能耐受,她已經醒來了。隻能靠自己麵對這清醒的,肢體殘失的燒灼劇痛,雖然有安眠湯藥,但出於保險起見,乙迷藥效沒有完全過去以前,是不敢給病人用的。

這個規定,一般是以醒來後兩個時辰為限,有些病人運氣好,對乙迷反應大,兩個多時辰剛剛迷迷糊糊地醒來,知覺沒完全恢複,隻覺得有些鈍痛,便喝了安眠湯藥,這樣就不太會受苦,像這孩子,她沒有彆的辦法,隻能靠自己熬過這種劇痛。

這就是手術後病房常見的景象,一聲聲劇痛的叫喊,滲血的紗布,痛得滿身大汗的病人,因為目前的特殊情況,九成九都是女娘……這些病人的痛苦是真實的,但也沒有彆的辦法,隻能如同麵對所有其餘病症一樣,治不好的那就隻能靠忍耐。

不過,讓武十三郎非常敬佩,卻也沒有非常意外的是,這些女娘的忍耐力往往非常出眾,在清醒初期迷迷糊糊的痛呼之後,她們的聲音很快便會降低了,減弱了,就如同此刻的小病人一樣——武十三郎從玻璃窗裡看過去時,她正半靠在床上,雙眼發直,空洞洞地望著前方,她的臉頰上有一根筋在不住亂跳,嚇得陪護相當慌亂,但她一聲也沒有出,恰恰相反,她正極力深長地呼吸著,極力讓自己放鬆下來,習慣於這種痛苦,不對它做出任何特殊的反應。

“我覺得買活軍有一個觀點很對。”

離開病房之後,武十三郎對老周說。

“哦?”老周有些詫異——他們醫生之間門,倒是不太評論這些政治上的觀點和事情,隻顧著研究他們的醫術。對於買活軍的政治,他們即便是不讚成,也不會發表自己的觀點,因為這反正和他們沒有什麼關係。

“女子是能做大事的——”武十三郎說,“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對,你看我們的這些病人,她們的心誌是多麼的堅定,有魄力的人數之多,又是何等地超出了我們的預計?”

“我想,這不單是因為她們生來就帶了這樣的性子,也因為她們每常在生活裡,定然也忍受著相當的痛苦。”

“當這些擅長忍耐痛苦的人,不再痛苦之後,她們積蓄的能量該去向何處呢?”

武十三郎對老周說,“這些女娘,等她們康複了,開始走進了社會之後,我想她們恐怕是做得出一些大事來的。”

“我們就等著看好了,三年後,五年後,等她們都紛

紛地進入到了生產中去以後——”

因為看過了仙畫的紀錄片,每一次旁觀手術,對於武十三郎來說,其實都是一次提醒,提醒著此刻的手術,是多麼的簡陋,患者又是多麼的痛苦,這種感覺其實並不太好,要追趕的太多了,他感到了自己的笨拙和無力。

但現在這種時候,當他談論著患者們重新擁有的,對以後那無窮無儘的可能性的時候——武十三郎便會又一次感受到一種美好的心情,一種由衷的喜悅,落到了他的嘴角。

他便在口罩下會心地笑了起來,感到自己又擁有了無窮的能量,去應對一天繁重的工作與學習。

“我想,到了那時候,我們的生活還要再發生更大的變化呢。老周,這是六姐帶來的變化,但又何嘗不是我們醫生帶來的變化——我們許許多多的人,一起帶來了這些變化……從醫真是……有時讓人沮喪,有時又讓人很開心啊,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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