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瞪著她,雖然沒罵臟話,但語氣卻很衝:“你大早上的跑這來乾什麼?湊熱鬨?!”
趙姮第一次看到這人對她如此不客氣,但對方剛剛拉了她一把,於是她自動過濾道:“我有事……這裡怎麼回事?”她說著,抽了抽被拽疼的手腕。
周揚這才想起自己還拽著對方,他適時鬆開。趙姮站定,剛想活動一下腕子,另一隻手腕倏地又被握住了。
周揚拽著趙姮,將人帶去角落,避開戰場,邊走邊說:“溫經理家裡人上這兒討說法,剛才已經砸過一回了。”
趙姮下意識回頭,朝那張蓋著白布的擔架看了眼,輕聲道:“擔架上的是……”
“嗯,那孩子。”周揚走到角落,才把手鬆開,垂眸看趙姮。
趙姮早有猜測,但此刻心臟仍是下墜幾分,“溫經理人呢?”她問。
周揚道:“出事後他人就不好了,他老婆差點跟他同歸於儘,現在兩夫妻都躺下了。”
“那這裡又是怎麼回事?”
周揚望向戰場中央,眼神陰沉,“禮拜五那天出的事,當天晚上溫經理他媽和兄嫂就趕來了,這就是他兄嫂出的主意。”
趙姮問:“溫經理就不管?就讓孩子被這麼對待?”
周揚冷笑:“他媽重男輕女,一聽能讓公司補償百八十萬,就在溫經理麵前哭得像死了全家。”
也許是覺得那句比喻太惡毒,把溫經理夫妻也罵了進去,周揚頓了頓,緊接著又道:“溫經理本來就已經躺下了,耳邊又沒個清淨,現在他跟傻了一樣。”
這樁官司責任難認定,房子是溫經理負責的,可追根究底,也可以說是因為裝修公司一直賴皮,導致裝修遲遲沒進度,工人也懈怠,沒有做好防護措施。
就連溫經理會去業主家,也是因為公司領導將他推出去敷衍對方。可他又不該帶孩子去。
最後到底衍生出一場悲劇。
“不是東西。”
這四個字念得幾不可聞,周揚看向說話之人。對方望著戰場,臉上沒什麼表情,捏著牛皮紙袋的手卻很緊,一條細小的血痕微微崩開。
“那你來這乾什麼?”
周揚聽見問話,收回視線,見趙姮看向他,他說:“我來看著點。”
他盯著白布擔架道:“七八年前溫經理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才有的這小丫頭,這幾年寶貝得不得了。”
孩子又漂亮又懂事,溫經理虛榮,喜歡帶孩子招搖,不過妻女都在老家,就算他想招搖,一年到頭也招搖不了兩回。
這次他終於在這座城市買房,迫不及待就想一家團聚,好不容易將兩個孩子的學校辦妥,把人接來,可小的這個卻沒了。溫經理壓力重重,每時每刻都在自責,整個人都垮了。
周揚不能乾涉溫經理的家事,但畢竟有多年情分在,他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觀。
他想抽根煙,一摸身上,煙盒沒帶。周揚說:“你先在這坐會兒,打不到這來。”
“你去哪?”趙姮問。
“坐著吧。”
外麵還在下雨,玻璃櫥窗變得朦朧不清。趙姮看著對方跑出去,漸漸就不見了人影。她抱著胳膊站在原地,這回終於有功夫看清戰場周邊。
鬨事的是溫經理家人,砸水晶燈的那個,可能就是溫經理的兄長。
還有一些在吵鬨以及打電話的人,操著本地口音,年齡不一。
沒多久,周揚抽著煙回來了,趙姮朝他望去,正要開口,對方走到她跟前,突然遞來兩片創可貼。
“唔,”周揚吐著煙說,“車上剛好有,你貼下手吧。”
手背微微刺痛,傷口隻有一厘米長短,應該是被剛才飛濺的碎片劃傷。趙姮沒當回事,甚至沒有注意,但沒想到周揚會拿來兩片創可貼。
她謝了聲,撕開貼好,另一片放進大衣口袋。
周揚夾著煙,指了指帶有裝修公司LOGO的牛皮袋問:“你拿這個來乾嗎?”
趙姮沒有隱瞞:“想看看有沒有可能解約。昨天聽完你的電話,我感覺這家公司不能再信。”
周揚朝她臉上打量了一下,她今天沒化妝,氣色依舊略顯蒼白。
他下巴朝人群一點,道:“那些都是跟你一個想法的人,你也彆費工夫了,老板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趙姮問:“出了那麼大的事,他人都不來?”
周揚搖頭,忽然問:“你裝修款已經付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