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偏要招惹(1 / 2)

伽因是一個完美的聯姻對象, 有身份,有地位,背後更代表著整個帝國皇室, 與他結婚可以帶來源源不儘的好處, 韓宴半生都在追逐名利,又怎會任由機會從指尖溜走。

麵前的這隻雌蟲漂亮卻不愚蠢, 安靜卻不木訥, 死氣沉沉的外表下藏著一隻磨尖利爪的野獸……雖然瘸了一條腿,但對於韓宴來說無傷大雅——

畢竟他也曾是殘缺之人。

後花園四下無人, 夜色朦朧。韓宴的指尖在伽因後背緩緩遊走, 動作肆無忌憚, 仿佛麵前這隻雌蟲早已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鏡片後的眼眸一片清明,語調卻低沉緩慢, 給人一種錯覺的溫柔:“你認為呢?”

他愈發滿意伽因了……

無論是對方漂亮的麵容,還是背後所能帶來的利益, 都令韓宴感到十分愉悅。畢竟蟲帝如果給他塞過來一隻愚蠢而又醜陋的雌蟲,韓宴也是會考慮終止這筆生意的,那樣對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伽因沒有說話, 眼角下方殘留著溫熱的觸感,仍陷入韓宴剛才的那個輕吻中難以回神。他聽見麵前這隻雄蟲說要娶自己, 緩緩抬眼看向對方, 在黑夜中譏諷扯了扯嘴角,聽不出情緒的問道:“戲耍一個瘸子會讓您感到有趣嗎?”

他不認為韓宴會娶自己。

一點兒也不。

身為皇子,伽因已經失去了競爭王位的資格,身為軍雌,他同樣因為殘疾無法再上戰場, 這樣的處境,無異於一顆廢棋。

韓宴如果夠聰明的話,就應該離他遠遠的,和裡麵那些正在跳舞的貴族雄蟲一樣。

韓宴久於社會摸爬滾打,一眼便看透了麵前這隻雌蟲的心思。他灰藍色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對方,最後什麼都沒說,而是緩緩鬆開伽因的腰身,對他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的右手,低聲道:“走吧。”

伽因不解:“去哪兒?”

韓宴:“一起去找陛下。”

韓宴是商人,講究切實的利益,與其耍嘴皮子說得天花亂墜,倒不如用實際行動證明。

伽因是被韓宴牽進大廳的。

他們離去時最多並肩而行,回來的時候卻是一副如此親密的姿態,立刻引來了無數賓客的注目。伽因見狀下意識想從韓宴手中抽離,卻反被對方攥得更緊,徒然掙紮幾秒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韓宴不動聲色扣緊伽因冰涼的指尖,神色從容地牽著對方朝樓上走去。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親密和維護的舉動對於一隻雌蟲來說有著多麼致命的吸引力,隻是垂眸扶了扶鼻梁上滑落的眼鏡,將一切情緒都深藏眼底。

又或者……他知道。

他明知自己的舉動會給伽因這個不受寵而又身有殘疾的皇子帶來怎樣的誤會,卻偏偏故意弄亂對方的心思,然後淡然旁觀,置身水火之外,眼見這隻雌蟲一點點跌入他的股掌之間,成為獵物。

韓宴能感覺出來,蟲帝對這個侄子其實很是疼愛,並不如外界傳言的那樣不受寵。換句話說,伽因的態度也決定著這場婚事的成敗。

蟲帝原本在與一群北部來的將領低聲交談著什麼,眼見韓宴和伽因回來,目光落在他們相牽的手上,微不可察頓了頓,就連一旁的耶奇大人也難掩詫異。

他們兩個隻不過出去逛了個花園,怎麼回來連手都牽上了?

韓宴牽著伽因走到蟲帝麵前,這才緩緩鬆開對方,他頷首微施一禮,無論何時都不忘禮數:“陛下。”

他們彼此都對這場婚事心知肚明,有些話不需說得太明白。蟲帝看了眼旁邊低頭靜默的伽因,又看了眼神色如常的韓宴,仿佛明白了什麼,意味深長問道:“怎麼樣,月光湖的景色還令你感到滿意嗎?”

他不知是在問風景,還是在問某隻雌蟲。

韓宴微微頷首,隻低聲說了兩個字:“很美。”

韓宴神色平靜,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讓人琢磨不透他話裡的意思。隻有伽因不著痕跡看了他一眼,最後又抿唇收回視線,什麼都沒說。

蟲帝最喜歡識時務的雄蟲,韓宴顯然比杜蘭特家族的那個蠢貨要聰明得多,這樣就對了,皇室賜婚就該高高興興地接著才是,而不是鑽破了腦袋想著退婚。

伽因就算身有殘缺,身體裡也流著皇室的血脈,又怎麼輪得到臣子去厭棄?

蟲帝很滿意這個侄婿,談話間不免多考量了幾句,韓宴則彬彬有禮,對答如流,假使觸及到他不曾了解過的領域,也保持著謙虛恭敬的態度,就連一旁的幾名軍方將領見狀都在心中暗自感慨。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韓宴進退有度的樣子哪裡像一個傻子,如此心性手段,將來絕非池中之物。

伽因永遠都融入不了這種熱鬨的圈子,他垂眸靜默站在一旁,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興趣,隻有韓宴說話的時候才會偶爾抬頭看上那麼一眼。

這個男人斯文優雅,神情淡淡,絲毫看不出剛才將伽因抵在涼亭石柱上肆意撫摸的樣子,一度讓後者懷疑自己剛才做了個短暫而又虛無的夢。

韓宴注意到了伽因的視線,卻並未回頭,而是不緊不慢和蟲帝結束當前的話題,這才道:“剛才真是麻煩八殿下了,如果不是有他帶路,我恐怕欣賞不到後花園的美景。”

他語罷終於偏頭看向伽因,目光專注而又認真,嗓子低沉,像是大提琴般的音色:“您說是不是?”

伽因總感覺韓宴平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將衣服一件一件地扒光,他落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收緊,最後又緩緩鬆開,語調毫無起伏:“您客氣了。”

他這種孤僻的性子極不討喜,能想象得出來,在床上大抵也是這副死魚般的模樣,木訥而又無趣,將來嫁給雄蟲隻有獨守空房的命。

蟲帝皺眉淡淡出聲,似有責怪:“伽因,你太失禮了。”

韓宴卻不介意,他不喜歡太聒噪的類型,伽因的性子剛好如了他的意,微微搖頭:“不,失禮的是我才對。”

他語罷輕輕褪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檀木珠串,這是阿德蒙眾多奢侈藏品中的一個,韓宴覺得很合眼緣,便留了下來,古樸的珠串在他白淨修長的指尖輕輕撥弄,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初次見麵,不知殿下喜歡什麼,還沒來得及準備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韓宴話音落下,伽因隻覺自己手腕一涼,被戴上了一串古樸的檀木珠,他下意識看向韓宴,卻見對方鏡片後的眼睛藏著淡淡的笑意,蠱惑人心。

伽因一動不動盯著韓宴,終年病態蒼白的麵容在燈光下顯得鬼氣森森,就連聲音也是低啞暗沉的:“您確定要送給我嗎?”

韓宴反問:“殿下不喜歡?”

“不,”伽因緩緩搖頭:“我隻是想提醒您,送出去的東西可不能反悔,否則……”

“伽因——”

蟲帝仿佛是怕伽因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話,直接沉聲打斷了他:“既然阿什亞閣下送給你,那就收下來,不要再問一些失禮的問題。”

對於雄蟲來說,他剛才的態度實在太過冒犯。

伽因聞言微微一頓,終於沒再說什麼。

韓宴卻不見任何惱怒,從始至終都認真注視著伽因,聲音溫潤:“我當然不會反悔,所以您喜歡這個禮物嗎?”

伽因不語,隻是用左手緩緩覆住右手腕上的珠串,然後一點點收緊力道,攥得很緊很緊,仿佛怕被誰搶走似的,許久後,終於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嗯……”

算是默認。

韓宴笑了笑,他知道,這樁婚事已經穩了:“今天與您相處很愉快,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見麵。”

他語罷對著蟲帝頷首施了一禮:“不打擾您與各位上將議事了,我先行告退。”

韓宴在樓上待得已經足夠久了,再繼續待下去難免多有不便,識趣告辭下樓。

蟲帝睨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側目看向伽因,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話:“喜歡嗎?”

伽因不語,隻是垂眸盯著自己手腕上的珠串,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上麵,目光偏執而又專注,像孩童得到了心愛的玩具。

“……”

於是蟲帝知道了他的答案,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是如釋重負,亦藏著深深的擔憂。

樓下觥籌交錯,賓客們伴隨著優雅和緩的樂曲聲在舞池間翩翩起舞,韓宴在經過酒塔時,隨手取了一杯酒,目光不經意一瞥,卻見七殿下尤斯圖正和一名黑發黑眸的雄蟲相攜離開宴會廳。

先帝生前共誕育了八名皇子,其中有四名都已經戰死沙場,剩下的四位皇子彼此麵容相似,性情卻截然不同。七殿下尤斯圖生性桀驁,是王儲最有力的競爭者,被譽為薩利蘭法最璀璨奪目的一顆明珠,同為兄弟,伽因卻活得猶如孤魂野鬼,成為了被曆史遺忘的一顆蒙塵沙礫。

外界隻記得伽因瘸了一條腿,卻忘了這條腿是為什麼瘸的,他曾經浴血廝殺的戰場也早已硝煙散儘,再找不出當初留下的足跡。

也許迎娶那位七殿下才能帶來最大的利益,不過韓宴偏偏不喜歡太過刺目的東西,就如同他手腕上佩戴的那串木珠,古樸低調。

他晃了晃酒杯中的液體,目光落在那名據說被七殿下從索裡蒂亞密林撿回的雄蟲身上,依稀覺得對方的側臉有些眼熟,垂眸思索片刻,很快得到了答案——

是旅遊大巴上坐在後排的那名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