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漂亮 你是他唯一的子民(2 / 2)

漂亮嗎?

桑亞抬手將頭發撥到一旁,側身看向鏡子,隻見他肩胛骨的位置有兩條猙獰結痂的疤痕,毒藤一般在皮膚上蜿蜒著,幾乎占據了大半個背部。

這是他當初被強行割下翅翼時留下的傷痕,甚至都沒有好好處理,隻草草縫了幾針,險些要了他半條命。

桑亞很少看身後的疤,甚至刻意留長發擋住了。因為他看一次就恨一次,那種恨就像烈火一樣灼燒著他的大腦,疼得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奢侈。

哪怕他將那隻貴族雄蟲剮了千百刀,也無法泄了心頭的恨意。

這道傷實在醜陋。

桑亞失去興趣,鬆開了頭發。他打開花灑開始洗澡,任由熱水將渾身澆得濕透,自從來到這個小鎮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因為遊闕的那句話忽然萬緒紛起,就如同外間連綿的陰雨,無論如何都停歇不下來。

翌日清早,急雨漸停,連帶著暗色的天空也被洗淨了一點顏色。

酒吧一向營業晚,桑亞睡到中午才醒。當他穿著睡衣從屋裡懶懶散散走出來時,隔著欄杆往一樓看去,卻見底下的吧台坐著一抹熟悉的身形,赫然是遊闕。

桑亞見狀不由得一頓,連覺都醒了幾分:酒吧下午才開門,遊闕來這麼早做什麼?

斐文剛好從桑亞身旁路過,在他耳畔打了個響指,故意調侃道:“小酒保,你怎麼還愣在這裡不上班?”

桑亞皺了皺眉:“酒保?”

斐文往一樓底下努了努嘴:“那隻雄蟲早上八點就來了,你不是老板的親戚在這裡打工嗎?他都開始工作了,你怎麼還不下去?”

他聲音中的戲謔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斐文覺得桑亞簡直腦子進水了,要泡雄蟲就泡雄蟲唄,乾嘛還給自己安個酒保的身份,這下可好,以後那隻雄蟲天天過來上班,他看桑亞怎麼辦,難道也跟著一起洗杯子嗎?

桑亞抹了把臉,也發現自己當初編的理由有些蠢,皺眉問道:“你沒告訴他酒吧下午兩點才營業嗎?”

斐文反問:“員工是你簽的,這種事難道不是由你負責嗎?”

他們說話的聲音有些明顯,遊闕原本正坐在吧台底下發呆,下意識往樓上看了眼,結果就見桑亞站在二樓欄杆處和老板斐文說話。

這隻雌蟲明顯剛睡醒,頭發慵懶垂在肩頭,本來麵容就精致,這下更是有一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遊闕心想當老板的親戚就是好,睡到中午都沒人管。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昨天晚上他睡得晚,早上想給老板留一個好印象,七點就爬起來了,連早飯都沒吃。

桑亞回屋換了身衣服,這才下樓找遊闕,他見這隻雄蟲老老實實守在吧台旁邊,心中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你來這麼早做什麼?”

遊闕不明白:“什麼?”

桑亞:“酒吧下午兩點才營業。”

遊闕:“……”

草。

遊闕也不是不能吃虧的人,回過神道:“沒關係,我想提前過來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桑亞心想真是又傻又老實。他看了眼時間,見已經中午了,出聲詢問道:“你午飯吃了嗎?”

遊闕:“沒有,等會兒我在附近找個餐館隨便吃點就行了。”

他身上的錢其實已經不太夠吃飯了,最多買兩個麵包啃一下。

桑亞沒讓遊闕出去吃:“等會兒他們應該會點餐的,中午你上樓和我們一起吃吧。”

斐文他們從來不做飯,都是直接從酒店裡訂餐,每次點一大桌,吃也吃不完,比外麵那些廉價快餐豐盛得多。

遊闕總覺得桑亞今天有些怪怪的,確切來說對方從昨天晚上開始情緒就有些奇怪了,例如桑亞不再叫他“閣下”了,也不稱“您”了,雌蟲身上那種樸素無害的感覺正在一點點消退,仿佛被昨夜那場雨洗了個乾淨。

桑亞見遊闕盯著自己看,毫不避諱直視了過去:“你盯著我做什麼?”

遊闕慢半拍回神:“……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幫了我這麼多,有點不好意思。”

他親爹親媽都沒對他這麼好過。

桑亞意味不明道:“隻要你隨便勾勾手,會有數不清的雌蟲願意幫你,送房、送車、陪/睡,閣下,而我隻是幫您要了一份工作而已。”

遊闕似乎有些不信:“真的嗎?”

桑亞:“等酒吧營業的時候您就知道了。”

遊闕微微搖頭,心想自己又不是什麼萬人迷渣男,桑亞何必說得那麼誇張。他骨節分明的右手原本搭在吧台邊緣,此刻卻對桑亞勾了勾指尖,半真半假道:“那我現在對你勾手了,你怎麼不給我送房送車……還有陪/睡?”

後麵兩個字遊闕停頓了一瞬才吐出來,聲音低了兩個調,聽起來模糊不清,令人心跳狂亂。

桑亞不確定遊闕是不是在故意逗自己,因為他忽然發現雄蟲尾指上有一圈亮晶晶的東西,很像昨天被摘走的那根頭發,密密繞了一圈又一圈,就像一枚戒指。

桑亞頓了頓:“你手上纏的什麼?”

遊闕將手一攤:“你的頭發,想要嗎?還你。”

哪兒有人撿了頭發還回去的?

桑亞伸手正準備拿回來,結果剛剛觸碰到遊闕的掌心,就被對方勾住了指尖,怎麼也掙脫不開。

桑亞從沒有和異性如此接觸,心跳慌亂了一瞬。他總覺得這隻雄蟲在撩撥什麼,越掙紮對方就扣得越緊,最後終於停住動作,一言不發注視著對方。

遊闕隻是和桑亞開個玩笑,片刻後就鬆開了他的手。他不緊不慢解開了尾指上的發絲,笑著問道:“送我吧,反正你的頭發那麼多,少一根也不礙事。”

桑亞的右手有些出汗,他不著痕跡藏到身後:“一根不值錢的頭發而已,您要它做什麼?”

遊闕給出的理由很簡單:“顏色很特彆,收藏一下。”

桑亞最後轉身上樓了,他總覺得自己為了一根頭發繼續和遊闕拉扯十分奇怪,但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到底還是沒忍住往樓下看了一眼。

遊闕低著頭,將那根長長的頭發在指尖一圈一圈繞好,最後打了一個漂亮的結,將那團發絲貼身放進了上衣口袋。

他仿佛是為了提醒什麼,也是為了記得什麼。就好像那根發絲纏住了他在泥濘中浸染已久的良心,然後一點一點艱難拽了出來,提醒他不要去偷、去搶,也不要忘了這份拉扯。

自昨夜始,不知何日終。

但遊闕希望這份約束能一直保持下去,他幼年時就盼望有誰能拉他一把,扯著他,提醒他,雖然來得晚了一些,雖然那隻手的力量並不大,但對遊闕來說,一點點就足夠了。

他隻在意有沒有人願意扶他。